歲寒,甚冷。
京都紛紛揚揚下了最後一場大雪,落滿全城,染白秦初影的風衣,他被陸老太太趕出陸家,站在紫檀大門回廊處,指尖微顫,許久,僵硬地點燃一支雲煙。
聽說陸家二小姐活不久了。
是嗎?
阿春。
倘若時間有記憶。
那麼,想來你還是遺忘的好。
一年前。
一道逼仄的鐵柵欄,封住藏匿暗處的癡妄。
那是京都春日裏豔陽高照的一天,高牆外鬱翠如翡玉的梧桐伸出長短不一的枝椏,隨柔風搖曳,晃蕩間,顫巍巍地往四周森嚴的後院最裏處探去。
冷意肆虐。
上了陳年的窗台,鏽跡斑斑,被兩根又長又粗的棕色木條封住,台邊狹窄,鋪滿青苔。
倏然,透過那細小的光孔,隱約可見閣樓角落裏正蜷縮的一個纖瘦背影。
“陸春深。”
門“咣”地被推開,外麵強烈的白光尖銳地刺進女人灰蒙蒙的眼眸,短暫眩暈後,待看清麵前站著的中年男人,她瞳孔一震。
陸元錦。
他怎麼會來。
“老太太壽辰,要見你。”
一隻手擋住肆虐進來的陽光,另一隻手捂著發疼的腹部,陸春深唇角透冷,跟著他離開。
那個位置?
記得進來前,青瓦白牆下,海棠含苞待放,在那簇雜草中傲然挺立,迎風生長。
原以為它會受到暖春的照拂,可惜了,她好不容易出來,隻看到幹枯的樹根。
花似人但不是人。
陸家那些人拿族規壓她時,陸元錦在一旁煽風點火,要不是奶奶發話,她現八成在監獄。
還是陸家送進去的。
大院,她前腳才進門,一個巴掌就帶著尾風橫掃過來,唰地落在左臉。
穿著淺綠色中式旗袍的葉素,精心保養的貴婦臉透著狠厲,老太太竟然還放她出來。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憑什麼老太太要護著你。”
那一巴掌用盡葉素全力,陸春深的耳朵被轟鳴聲充斥,偏偏她麵色平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看得葉素更加火大,她發狠地又要接著扇,被眼疾手快的陸元錦擋住。
“鬧夠了?”
“元錦...”
葉素不敢置信,為什麼,她害死他們的親女兒,元錦還護著她,就因為老太太的一句話。
“是她害的枝雲啊!”
不分場合,平日裏太由著她,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陸元錦揉揉太陽穴,素兒的心情他理解,但現在不行。
“好了。”
“至於你?”
“參加完宴會,就回閣樓去。”
陸春深識趣地點頭,往後一步,退到安全距離。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葉素估計已經解決她。
一陣火辣辣的痛感襲來。
疼。
她臉上起了紅印,葉素下手真狠,一會見到奶奶,得編個像樣點的理由。
三月的暖風裹挾著絲絲灼意拂過萬家窗台,陸家在京都地位不凡,老太太又難得從國外回來,所以壽宴辦得十分隆重。
“虞姬,可...還識得霸王?”
“生死不忘。”
“願隨大王去江東,無悔...”
經京都頗負盛名的老戲班改編後的霸王別姬是陸老太太最為喜愛的一出戲,以往生辰,都重金酬請。
不是春桃祝壽,而是悲愛頌歌。
盡管奇怪,但顧慮老太太,所有人都捧場地聽起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