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後來張忠給他講;自商秧變法後,畝的長度早就改為二百五十步了。可是在他眼裏,長度不算什麼,關鍵是寬度,那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打消了回去作地主的念頭,想著該如何才能加官進爵。或者等若幹年後,始皇病死,跟著造一回反,弄個王來當當。
五個人中,陳上造來的最早,李信僅僅跟他處了一個月,陳上造便已戍邊一年到了返鄉的日子。
返鄉前一日,月明星稀,喝過將領賞的酒,陳上造就坐在屋外撫mo著長達三丈的長矛默默無語。(此時李信已知道,秦時的尺大約為二十二厘米多,十尺等於一丈。他不再以現代的度量衡去衡量秦代的東西,也同秦人一樣,拿秦的尺度去衡量任何東西。由此,也明白了一句至理名言:‘人跟奈何行’。)
一直以來陳上造都不大愛說話,李信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隻知道他姓陳,大家都叫他陳上造。就像大家都叫他李伍長,並不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那一夜,李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認為自己可能從這個陳上造身上得到點什麼東西。要是在陳上造走前的最後一夜不與其攀談一番,將會是自己最大的損失。
王驚醉了,抱著破被子,嘴角掛著微笑滿臉通紅的醉進夢裏。黑夫睡了,那一點酒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隻不過此人是一沾枕頭便睡,每天都是最早一個進入夢鄉的。張忠又開始發起了酒瘋,一會趴在黑夫的大肚皮上傻兮兮的發著怪笑,一會又摟著王驚的腿大哭不已。
李信從榻上下來,打開柴門順著牆根挨著陳上造的身邊坐了下來。陳上造瞥了他一眼,抬頭望著頭頂的明月。
“從你的眼睛裏,我可以看出你很有抱負,將來一定會封王拜相!”李信道。
陳上造沒有說話,依然盯著頭上的明月。一陣涼風吹來,他歎了一口氣,準備站起身離去。
“我知道,我一來便搶了你伍長的位置,所以你生我的氣,不願跟我說話!”
陳上造翻著白眼,上下打量一翻李信,道:“我有你想的那麼小心眼?”
“那你說,為什麼每次見我都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李信把手搭在陳上造肩上。陳上造沒有抗拒,笑了笑道:“我在觀察你!他們都沒有發現,可我知道,你與一個月前不一樣,已經換了一個人。”
李信吃了一驚,沒想到此人的眼睛如此的毒,挪揄了一句:“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當然會有所不同。能和你談談嗎?”
“談什麼?從十六歲開始,我便沒有朋友。人們都拿我當怪物看,你不害怕?”陳上造說完,將頭抬起看著天空的明月,似乎隻有明月才能解除他心中的哀愁。
“你不是怪物,你是一個有大抱負的人,他們拿你當怪物,隻能怪他們是庸人,不懂的欣賞你。我不同,我覺的你是個大英雄,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陳上造眼圈一紅,還沒有人說他是英雄。點了點頭,硬是忍住沒有將眼中的淚水流出。
“你說,像我這樣的人,如何在大秦開創出一番天地來?”李信問道。
“第一:要有十人敵之技。第二:要網羅一批忠誠義士。有了這兩樣東西,你便可以在大秦開創出一番天地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如果陳大哥沒有說笑,看來我這輩子是開創不出一番天地了!論武功,我無十人敵之能。論義士,哪有人肯幫我啊!”李信幹笑了兩聲道。
“不!你十指修長,眼光敏銳,弓弩之利便是你的十人敵之技。現在你的弩法已至百步穿楊,假以時日必能在三百步內百發百中。不過,李老弟聽我一句勸,不要把精力全部放在弩上,一定的往弓上轉移。強弩臨敵不過三發,扣弦還得需腳力。弓雖不能致極遠,卻可連發。至於義士嗎,天底下到處都是藏龍臥虎之輩!遠的不說,像黑夫與張忠都是有本事的人,一個能文,一個能武,網羅在手下便是得利的助手。”陳造士笑道。
如何在始皇死後開創出一番天地來,一直都是讓李信頭痛的問題,不經意間隨口一問,陳上造就把其中的關鍵給指了出來。“十人敵,便是要有過人的本事。義士相助,便是要網羅一批忠心的屬下。看來古代確實比較容易混,根本不必懂的太多。”他在心中暗想,一笑道:“陳大哥開玩笑了!現在大秦一統天下,四海夷平,就算有十人敵之能,卻哪有用武之地。”
陳上造機警的向四周一看,盯著李信的雙眼,輕聲笑道:“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你想的跟我一個樣。秦用嚴苛酷法,始皇一死,秦必亡。到時天下英雄輩出,提戈持劍刮分秦朝這頭大鹿時,便是你我兄弟的用武之地。”
陳上造這句話,無疑是一場大地震。始皇死,天下分。這樣的大事李信知道,可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一個小小的陳造士也能看出其中的玄機,並且也在等待天下分的這個時機。他更加的肯定此人絕非凡人,起了拉攏之心,道:“大哥,我見你每日悶悶不樂,不知是否有什麼難辦之事?我與大哥也算有兩個月的交往,不如大哥說出來,能辦的一定想辦法幫大哥辦了。”
“難辦之事?沒,我沒什麼難辦之事,隻是心中有些話想對別人說,卻又找不到說話的人。今日見兄弟也是性情中人,我就對兄弟一吐而快!”陳上造抬頭再次看了一眼明月,長舒一口氣,道:“我姓陳,名不足為人道也。字涉,你就叫我陳涉吧!陽城人……”
陳涉?李信急速的回想著曆史上是否有這號人物,很遺憾,憑著有限的曆史知識沒在大秦的曆史中找到這號人。
陳涉道:“我從小家貧,十二歲便為人傭耕,一直幹到十六歲,到了能當兵打仗的年齡。那一天,我上縣衙登記為‘正’,返回鄉間耕種一午後,趁著休息的時間忍不住對周圍的朋友道:‘現在大家都是‘正’了,有一天戰事再起,我們就可以入軍殺敵獲得軍功,將來大家富貴了,可千萬別忘了今天一起耕地的夥伴啊!’誰知,他們竟笑我,說什麼一個傭耕的也想富貴,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你說,像他們這樣沒有一點誌向報複的人,配與我做朋友嗎?自那天起,我便和他們絕了情義。如若有一天我富貴,一定要當麵羞辱他們,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這個故事很熟悉,李信仔細的想著,覺得自己應該聽過這個故事。“對對對!‘苟富貴,勿相忘!’”他大喊了一聲,終於知道這個故事的典故,不過終究沒想到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誰。
“苟富貴,勿相忘!”陳涉喃喃了一句,哈哈一笑道:“兄弟,我一直以為張忠是個大有學問的人,沒想到你也是個大有學問的人。我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你用一句話就把概括了。”
苟富貴,勿相忘。這句話究竟是誰說的來著,李信一邊想著,一邊又想起另一句跟著這個故事相關的話來。道:“大哥,他們怎麼配做你的朋友呢?他們就像一群小麻雀,而大哥你是鴻鵠一樣的大鳥。試問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對啊!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他們的,不過沒有李老弟說的這樣言簡意賅”陳涉大笑了兩聲,顯的異常的開心。
“原來是他!”李信終於想到了此人是誰,看著自己的手不相信自己剛才摟的竟是造反的老祖宗——陳勝。
“不如明天跟他一起走吧!不行,陳勝好像造反沒多久就死了,跟著他不是死路一條?”李信想著,目不轉睛的看著打響反秦第一槍的大英雄。
“唉!兄弟,你說我們能富貴嗎?”陳涉的酒意上來了,臉色發紅,雙目中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能,王候將相,寧有種呼?我相信大哥將來一定會稱王稱霸的!”李信道。
“對!王候將相,寧有種呼?我們一定會富貴的。”陳涉也摟著李信的肩,兩個人把頭緊緊靠在一起。。
李信的酒意也上來了,腦子一熱,道:“陳大哥,不瞞你說,我對麵相彼有研究,今日我給你批一命,你是遇廣而發命。咱們來看看,將來我這個批語到底準不準。”
“遇廣而發?什麼意思?”
李信本想借著酒勁告訴陳涉:‘廣便是吳廣。’遲疑了一下,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