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生涯裏，遇到過一幕讓老師傷心欲絕的畫麵，讓我至今不能釋懷。
我們都叫他“老莊”，是學校的訓導主任，也是個極嚴的長者，一腔教育熱忱掩藏在嚴懲的背後，每天被他喝罵的學生不計其數，尋常學生們隻懂得恨他怕他。
老莊的哲學隻有一個，就是嚴打。裙子短了一寸，頭發長了一分，一律被趕回家整理，當曠課一天。講粗口、追逐、打架……一旦被老莊碰見，肯定不會有好下場。想逃過他法眼一點都不容易，他總是第一個到學校，最後一個離開；有時他還會睡在學校，神出鬼沒。
他還親手在學校開鑿魚池，定時喂飼，把魚苗培育成一尾尾亮麗的大錦鯉。放學後就是他和那群魚相聚的時刻，那時他才綻放罕有的笑臉。我們永遠數不清，潭內究竟有多少條老莊的心血。
忽然有一天，一覺醒來，魚池裏滿布白色泡沫，一塘錦鯉死得精光。
“有學生用從化學室偷來的藥把魚毒死了！”全校都流傳著這個說法。
這天，老莊沒有懲罰沒有緝凶沒有罵人，他用兩個大的塑膠桶盛起了魚的屍體，放在校門口，還在旁邊豎了一塊小黑板，寫著“共九十六條命！”而他人就像門神一樣伴在死魚旁邊，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在校門口坐了一整天。
看到這個傷心的教育工作者，每個經過校門的人都會動容。
那個畫麵，讓我今日想起來仍會揪心，心痛的不僅是因為錦鯉之死，還因為學生下的毒；今日殺魚，明日大概會殺人了吧！
一個傷心的老人，自此不再罵人，到底是放棄了孩子，還是放棄了教育？我們不得而知，隻知道他把魚池填平了，從此沒再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