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君暉,一直是個體貼的孩子。當初他受虐,卻不肯向親姐姐求助。荀卿染過後曾問他為什麼,他說是“姐姐也不好過,不想連累姐姐”。當時就把荀卿染感動的什麼似的。
“別擔心,姐姐知道分寸的。這些經卷還是原來的價格,這兩塊……”荀卿染指指那雙麵繡,“這可是我費了很多心神的,配上好的框子,每幅正好做麵八扇屏。這八段錦圖譜,也有珍貴之處。可以寄放著慢慢賣,千萬別讓他們賤賣了。……中間托的人可穩妥,別讓人查到咱們頭上才好。”
“姐姐放心,我的處境,君皙是清楚的。那是他心腹的家人,門路廣,嘴也是最嚴的。這幾年都沒有一言半語露出來。”
“那就好。”
自打荀大老爺說了不要太奢靡之後,荀君暉的用度就被消減了,有時筆墨紙硯供應都不足。荀卿染的月錢也十分有限,正經的花銷都不夠,雖然吃穿用度都有定例,但是不打點卻也有很多難處。
荀卿染要的不僅僅是生存,她想生活的更好,就在針黹上苦下了工夫,做出來讓荀君暉拿出去找人賣了換錢。荀卿染前世是做廣告的,美術上很有些功底,她自己設計花樣,繡工又好,因此她的繡品總能賣上好價錢。姐弟倆這幾年多虧了這個進項,才能處處周全。
“姐姐,這經卷我就拿走。這繡屏,姐姐還是自己留著,以後……”荀君暉雖然不太懂繡工這些東西,但他還是能看出荀卿染在這繡屏上所下的工夫。他也知道,荀卿染平時要做方氏交代的活計,繡這些東西,是要背著人的。這兩幅繡屏,不知耗費了荀卿染多少心神,他舍不得就這樣賣掉。
荀卿染自然猜到了弟弟的心思,不過眼下有樁大事,那幾幅經卷的錢隻怕不夠,因此故意說道:“姐姐看出來了,你是喜歡這繡屏,舍不得是不是。沒關係,姐姐以後再給你繡個更好的。”
荀君暉看姐姐誤會了,趕忙搖頭,“不,不是,哦,我不是說我不喜歡這繡屏,我是說……”
荀卿染一笑,“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你現在也不用操心這些,隻準備好鄉試是正經。入族譜的事,先生那邊可有什麼話?”
荀君暉因為是庶出,在荀家的規矩,是入學後就能入族譜。方氏一開始就以荀君暉體弱為由,不讓他上學。後來姐弟兩人偷偷找了三老爺,才勉強入學。可因為方氏阻撓,至今荀君暉還沒能入族譜。
“入族譜的事,先生說幫我和老爺提。實在不成,就請族長出來。”
荀卿染點頭,這個弟弟很有謀算。他學裏的先生,是個極方正的人。君暉為了不被方氏猜忌,在學裏故意表現平平。日子長了,被先生看出來,追問之下,知道了內情。先生愛才,又憐惜他處境,就幫著隱瞞下來,還額外照顧他。君皙便是先生的孫子,和君暉是同輩兄弟。
雖然弟弟已經有了計劃,但荀卿染也不會就此不管。方氏花樣百出,這些年君暉入族譜的事也有人提過幾次,但都被她拖延住。這次君暉要參加鄉試,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方氏再得逞。那些方正之人未必是方氏的對手,到時候還是要見機行事。荀卿染心裏已經有了計較,隻先不說出來。
荀君暉收了絹帛,姐弟兩人又在海棠園內散了散,荀卿染讓荀君暉先回學裏,又囑咐:“現在你入族譜是頭等大事,最近若有什麼事,千萬忍耐,不要節外生枝。”荀君暉答應著去了。
荀卿染回到桌案旁,看著窗外的海棠,要畫兩張花樣子,卻看見荀君暉在園內和寶珠說話。不知寶珠說了什麼,荀君暉有些變色。荀卿染打發桔梗出去,荀君暉早抬腳走了。
眼看將到午時,荀卿染收拾了東西回轉。荀府後腳門半開半闔,倒免了敲門的麻煩。荀卿染邁步進門,一個藍衫少年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