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突然見了光,也叫了一聲,就蹲在地上,死活不肯露出臉來。有婆子上前要抓這人,卻被身邊的人拉住。這些跟隨的婆子丫頭,多少都有些眼色,見了那人的衣裙,心下自然都有些計較。因而都退後幾步,把屋中間空出來。
大太太回頭看到地上蹲著的人,眯了眯眼睛。她已經走到門口,外麵火把燈籠,比屋子裏還亮些,她瞧著屋內就有些模糊,就吩咐跟隨的婆子上前,要拖了那人起來。
“這是哪個,多金貴的一張臉,我們看不得的?”
那人看實在躲不過,方才慢吞吞地站起,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轉過臉來。
屋裏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婆子門都退的更遠了些,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偷笑,也有垂下頭裝作沒看見的。
大太太這時看清了那人是誰,幾乎氣的一個倒仰,指著那人:“你!”
“太太!”齊三奶奶孤零零站在地當間,擦著臉上的汗水,咧嘴陪笑道。
荀卿染和齊二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齊二夫人向後退了退,荀卿染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上前。
大太太喘了口氣,走回屋內,才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太太,我、我……”齊三奶奶撲通一聲跪到大太太跟前。
大太太氣的指著齊三奶奶,待要罵,屋裏屋外還有這麼些人。齊三奶奶,畢竟是她的兒媳婦。
“還不說,你怎麼在這裏,若說不清楚,就拿你當了賭錢的頭兒,抓起來。”大太太偷著給齊三奶奶使眼色。
“我,我……”齊三奶奶依舊說不出話。
大太太旁邊一個婆子走到齊三奶奶跟前,彎下腰去,“三奶**發亂了。”
這婆子似乎在齊三奶**上抹了一下,就回到大太太旁邊。
“回、回太太,我,想著家裏下人賭錢賭的凶,實在……不像話,就想私下裏查訪,查訪到了這裏。”
齊二夫人鼻子裏輕哼了一聲,掏出帕子抿了抿嘴角。荀卿染在旁,盡量不讓臉上露出什麼表情來,心道,編,繼續編。
“……結果就看見這群人在這賭錢。”齊三奶奶衝著旁邊捆著的幾個人指了指。她此刻一張臉,已經汗淋淋地,脂粉全抹掉了。多虧她本來膚色就黑,臉上再怎麼變色也不顯,不然,臉色肯定可以媲美紅布。
“然後那?”大太太瞪著齊三奶奶問道。
“然後,我剛要喝止這些人,外麵就衝進來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我,害怕……著急,哦,不,是糊塗,亂哄哄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稀裏糊塗地,就……”齊三奶奶指了指桌子。
荀卿染聽得又氣又笑,齊三奶奶這個說辭,錯漏百出,隻怕還是方才有人提點,才想出來的。這樣被人贓俱獲,竟然想著靠這種說辭逃脫,。真當別人都是不長腦子的嗎?
荀卿染又有些歎息,方才她已經猜到桌子下的人是齊三奶奶,還心軟,猶豫著想要放齊三奶奶一馬來著。後來因為想到齊三奶奶素日為人,擔心被齊三奶奶反咬一口,這才想到等齊二夫人來了再抓齊三奶奶。
現在人是抓到了,至於怎麼處置。荀卿染看了看齊二夫人,齊三奶奶是大太太的媳婦,齊二夫人的樣子,似乎是想給大太太一個人情。而且這事,還真不好聲張,國公府裏的奶奶帶著頭,和下人們聚在一起賭錢。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二太太,四奶奶,你們看,她雖不好,卻還不至於自甘下賤,和群下人沒大沒小地賭錢。咱們府裏哪有這樣的媳婦,她素日是個糊塗的,今個兒這事,隻怕是誤會了。”大太太轉頭陪了一臉的笑,對齊二夫人說道。
“大太太這麼說,自然就是了。”齊二夫人笑道,又吩咐荀卿染,“把人都撤了吧。”
荀卿染揮手,讓眾人將那幾個賭錢的押下去。
其中有滑頭的不肯走,直喊:“太太、奶奶明鑒啊。奴才是跟著三奶奶來查訪的,奴才是冤枉的。”
齊二夫人、大太太、齊三奶奶都轉過臉去,隻當沒聽見。
荀卿染想笑,這太黑色幽默了。
“起來吧,還跪著幹什麼?”大太太踢了齊三奶奶一腳。
齊三奶奶慢吞吞爬起來,雙手捂著肚子。
大太太拉著齊二夫人的手,一邊說笑,一邊往外走。
齊三奶奶落在後麵。
“三奶奶請先走。” 兩個婆子讓到一邊,躬身道。
齊三奶奶邁步向外走,沒走兩步,踩到一顆骰子,腳下一滑。齊三奶奶本能地張開兩臂平衡身體,晃了兩晃才站穩了。
大太太和齊二夫人聽到動靜,回頭去看,卻見從齊三奶奶懷裏劈裏啪啦掉出好些個銀錠子,滾落在地上。
荀卿染此時也無語了,怪不得齊三奶奶肚子有些鼓鼓地,方才又一直捂著,原來裏麵藏了這麼些銀子。也虧得她,眼看著被抓了,竟然還有這個急智,知道藏銀子,降低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