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攸並沒有急著詢問荀卿染是什麼事,反而慢條斯理地將杯中的茶水喝了,這才問:“什麼事?”
“關於香櫞的事。”荀卿染道,一邊偷眼打量齊攸的臉色。
齊攸臉色如常,“香櫞怎麼了?”
荀卿染隻得斟酌著詞句,將香櫞的事說了,著重講了齊二夫人的態度,還有容氏的態度。
“當時正說著,四爺就到了外邊,我一著急,就應了下來。”荀卿染道。
齊攸忖度地打量了荀卿染兩眼,問:“怎地我去了,你反而著急。”
“我怕四爺不肯收香櫞。”荀卿染道。
齊攸挑了挑眉,“你心裏是想我收下她,所以替我做了主?”
荀卿染搖了搖頭,“我知道四爺定是不願意的。可若四爺當麵駁回,老太太和四爺親厚,自不會有什麼話說。可看在別人眼裏,未必如此。胡亂嚼舌起來,卻是怕傷了老太太和四爺祖孫之間的感情,被小人利用。”
她當時趕在齊攸之前,應下這件事情,就是為了避免容氏和齊攸祖孫兩個正麵衝突,影響了祖孫兩人的感情。她這樣做,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齊攸才剛剛官升二品,這個時候不僅齊府,外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齊攸的行為就更要謹慎,不能被人抓了把柄,說他一升官,就和家裏長輩衝突。另外,也是為了長遠打算。齊攸和她這一去就是幾年。作為封疆大吏,自然威風,可也不能就此妄自尊大,一個人總少不了家族支持,更要在京城耳目靈通。因此,容氏的支持必不可少。
齊攸沉吟片刻,不覺看向荀卿染的目光有些異樣。他知道她做事思維周密,卻沒想到她會想的如此深遠,而且顧全大局。
齊攸並沒說什麼,隻嗯了一聲。
荀卿染卻明白,齊攸是認可了她的主張,便又說道,“四爺,其實我心裏,並不願意收香櫞,相反,我想早點打發了她。”
齊攸沒有說話,隻看著荀卿染,示意她說下去。
荀卿染略做思忖。宋嬤嬤、香櫞和采芹都是齊攸身邊原來得用的人。自她進門後,宋嬤嬤和采芹都有過不遜的表現,隻有香櫞,從始至終,都非常恭順,說話行事,處處妥帖。這讓她生出了好感。她有過考慮,如果香櫞表裏如一,她絕不會虧待香櫞,會給香櫞和自己陪嫁丫頭一樣的優待。
不過,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她還是選擇了謹慎從事。香櫞一切都做的很好,或者說太好了,但還是露出了破綻。
香櫞的第一個破綻,就是在丟失荀淑芳給的紙條的時候,隻有荀卿染心裏清楚,香櫞是看到她遺落紙條,而且第一個有機會撿到紙條的。但是,紙條卻最終落在采芹的手裏。香櫞的第二個破綻,她後來暗示佟家的作假紙條,那紙條應該在采芹的櫃子裏找到,卻在香櫞的櫃子裏找到了。佟家的母女,那個時候針對的是采芹,而不是一向對她們退讓的香櫞。香櫞卻痛快的承認,話語間又給自己留了足夠的退路。
也就是在那之後,荀卿染暗地裏將更多的目光轉向香櫞,並同時叮囑桔梗、麥芽幾個。因此,香櫞對這幾個丫頭的拉攏和試探,荀卿染一直了如指掌。
後來,又出現了香秀的事。齊攸沒有喝香櫞獻的茶,才引出香秀去奉茶,又有香櫞纏住桔梗談論刺繡配色,香秀才得以順利將那套白瓷茶具偷運了出去。而香秀,最後還是栽在了她原來的名字上。這些巧合,湊在一起,就不單純是巧合了。
而荀卿染對香櫞懷疑的最初引子,還是在齊攸身上,就是齊攸的小名胭脂。當時聽香秀第一次說起她的乳名叫胭脂的時候,宋嬤嬤和香櫞都在旁邊聽到了。宋嬤嬤明知齊攸的這個忌諱,卻沒有提醒她,後來經她問起,宋嬤嬤用話圓了過去。而以香櫞進齊府、到齊攸身邊伺候的時間推算,香櫞也不可能不知道齊攸的這個忌諱,但她也沒有提醒荀卿染。
以前香櫞都是盡量避免接觸祈年堂的人,最近卻和祈年堂的小丫頭們私下來往甚密,齊二夫人甚至將屋中的人都打發出去,隻和香櫞說話,一說就是將近半個時辰。
荀卿染緩緩將對香櫞的懷疑說給齊攸聽。
“我總怕冤枉了她,因此將這些都放在心裏。”荀卿染道。
“那如今那?”齊攸問。
“如今,就要看四爺打算如何安置她。”荀卿染笑道。
“還說什麼安置,打發了就是了。”齊攸道。
荀卿染點頭,心道自然是要打發,不過總要做的漂亮些,堵住各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