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二老爺的話,讓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齊府內圍繞著齊攸和荀卿染這對夫婦,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因為這兩人是晚輩,因為這兩人寬容大氣,因為這兩人對他們有感情,他們總是期望著兩人妥協、退讓,將這兩人的好視作理所當然,直到事情幾乎不可收拾。
齊攸和荀卿染可以不計較,但是他們不能自欺欺人,當那些事情沒有發生過。
即便齊府有養大齊攸的恩典,換回他們的性命,和這一府的平安,也足夠了。他們如何能夠厚著臉皮,再以齊攸的恩人自居。
而令人深思和警醒的,是皇上的一係列舉措,更準確地說是皇上的按兵不動,沒有舉措。皇上下旨,容氏可以按照國公夫人的規製安葬,但是賢貴妃娘娘那邊卻隻按照普通妃子位份下葬。
以齊攸的身世,換回一府的平安,不過皇上的恩典也就到此為止,甚至皇上對齊府已經沒有絲毫好感。因為容氏這個時候說出齊攸的身世,在正德帝看來,目的性太過明確。不管正德帝是對齊攸的身世是什麼態度,都不會容忍將皇族子弟奇貨可居、利用、出賣的臣子。
如果皇上忌憚齊攸,那麼就會連帶忌諱齊府。如果皇上歡迎齊攸這個皇侄,那麼更會厭了齊府。
容氏從宮中回來時的態度,隻怕認定皇上是忌憚齊攸的。因為若是正德帝表示歡喜,容氏完全可以對著齊攸和齊府眾人說出齊攸的身世,讓大家皆大歡喜。就算皇帝不喜容氏的行為,但是以齊攸對容氏的感情,容氏要求齊攸照拂齊家,齊攸肯定會答應。
可是現在的情況,證明容氏判斷錯誤。可這樣的事,容氏怎麼會判斷錯誤,所以隻有一種可能,皇上在容氏跟前故意作態,誤導容氏。後來,雖放過齊府眾人,卻隻是傳口諭並無明確旨意,更沒有提及齊攸。這些都是故意為之,其意不言自明。
皇家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
容氏又何嚐不知道她這樣做的後果,可是不這樣做,她就沒有辦法救回自己的兒孫。她隻能這樣做,以解燃眉之急。這就是為什麼容氏臨終會對齊攸那樣愧疚,對該不該見齊攸,該不該說出齊攸的真正身世猶豫不決,又對齊府子孫的前途那樣擔憂,甚至死不瞑目。
可惜他們愚鈍,那個時候完全沒有領會到老人那煎熬的心思。
不過,即便容氏再多活一時半刻,隻怕也不會說出齊攸真正的身世。一直以來,他們都被容氏保護的很好,但是他們卻愧對容氏,也愧對齊攸。
“你們幾個要記得,咱們隻怕還欠著攸……,世子很多,這輩子未必能還的清。”齊二老爺叫過齊儒和齊儀來。
容氏死後,她陪嫁的財物都被清理了一遍,因為打理的好,經過這些年,容氏的陪嫁產業有增無減,但是加在一起也沒有十萬之數。
齊二老爺曆來不通庶務,但是這樣明顯的事情他還是看的出來的。他想起容氏曾拿出來為他補虧空的十萬兩銀子。看來這些銀子並非出自容氏的陪嫁,而府裏麵也沒有這筆支出,若是從哪裏借的,也沒見人上門討要。
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齊二老爺想起那時候他也曾問起銀錢的來曆,容氏隻讓他放心,並囑咐他不可提及。
“咱們欠了十萬兩銀子……”齊二老爺叫過齊儒和齊儀,“父親對不起你們,父親是無用的書生。這筆錢,隻能著落在你們身上償還,不管還幾輩子,總要還上,不然……,我死不瞑目。”
好半晌齊儒和齊儀才聽明白齊二老爺話中的意思,兩人都跪了下來,父子三人抱頭痛哭。
抱樸園
如今已經是初春時節,抱樸園內許多草木都冒出了綠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荀卿染的小院一直都沒停止忙碌。先是齊攸被加封領侍衛內大臣,隔了幾天,正德帝在大朝會上宣布了齊攸的身世,並且頒下旨意,齊攸繼承其父端怡親王的爵位,然後接連幾道聖旨,冊封荀卿染為端怡親王妃,珝兒為親王世子,瑄兒為郡主。
一時榮寵,風光無兩。抱樸園幾乎被人踏破了門檻,因為客居,主人喜靜,又因為荀卿染還在做月子,倒是名正言順地躲了許多清淨。
暖閣內,荀卿染正在幫著齊攸穿戴。兩人如今身份不同,即便心裏再如何,卻是不能像過去那樣為容氏帶孝。但是兩人連同手下人的衣著,都盡量素淡。
不過齊攸要上朝,這衣裳更要精心打理。比如今天,荀卿染就為齊攸準備了黑色的暗紋長袍,長袍前胸、後背、兩肩和袖口都是金線繡的四爪金龍。
荀卿染為齊攸穿戴好,後退兩步瞧了瞧,點了點頭。
齊攸扶了扶腰間的紫金鑲玉腰帶,又理了理衣袖,扭頭問荀卿染。
“怎麼樣?”
“嗯,還好。”荀卿染矜持道。
“隻是還好?”齊攸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