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敲門,推門進屋。發現梁東華還在,他又靠在了床上,隻是腳平放著沒再翹得比頭都高,正看看南牆根兒底下那兒出神,進來人了也不回頭。傅傑走到另一個角落裏,那兒有個小椅子,他坐下來一言不發,不弄出來一點動靜,等,等梁東華說話,等東家什麼時候有什麼要求。
時間快過去了快二十分鍾,偌大的臥室裏隻有空調輕微的運轉聲,梁東華偶爾一兩聲的咳嗽,除此之外整個樓裏都鴉雀無聲。傅傑百無聊賴,他注視著麵前的地板,這時他當然不知道這些地板是進口的,叫什麼紫羅蘭的原木製造的,這木頭從裏到外都是紫色,每平米的價格比時下沈陽城裏的一些新建樓房的價格都要高。他隻是覺得地板好亮,窗外的蒿草的影子投射在上麵,像鏡子一樣映得清清楚楚的。他默默地數著,看著某一棵蒿草的影子從地板的這一格移到另一格。數著數著他微微地笑了,他想起了一句中國的經典老話
聖人查庭中之蔭,而知日月星辰之變化……好久以前的聖人們也都像他這樣無可奈何地消磨時光,隻能注意些毫無用處,沒有意義的事嗎?
正這麼想著,梁東華突然站了起來,走向了南牆那邊:“小郎中,過來看看。”傅傑馬上跟了過去。梁東華從那兒提起了一疊東西,黃綠色的。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傅傑看清楚了,那是一身全套的軍服。這時他當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樣式的,可是那頂軍帽,還有疊得整整齊齊的上裝肩部露出來的肩章階級,都明白地告訴他,那是軍服。
“來,你穿穿。”梁東華把衣服送到了他的手上,那衣服好重,好厚,是秋冬的料子。傅傑接了過來,看看梁東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梁東華再不說話,隻是示意他穿。傅傑想了想,開始穿。
秋冬的料子穿上了身,人立即感覺充實起來。在開著空調的房間裏,傅傑並不覺得熱。這身軍服質料上乘,疊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不多,可打開來穿時,卻是從裏到外,連襯衣到領帶樣樣齊全。傅傑都穿好後,梁東華又遞給他一雙皮鞋,樣式不太常見,沒有鞋帶沒有鞋扣,是雙高腰的靴子。傅傑後來知道,這叫校靴,是以前軍隊裏的士官級服裝的標準配製。穿戴整齊,最後他戴上了那頂軍帽。
這期間梁東華安靜地站在一邊看,遇到傅傑不會穿的地方,他才無聲地走過來,替他打理好。梁東華的動作熟練,似乎這身衣服的每一個細節他都無比的熟悉。這時他指了指北麵牆,那裏嵌著一麵近兩米高,三米長的大鏡子,鏡子斜對著窗戶,陽光燦爛的時候,這屋子被反射得耀眼生花,滿室光明,通常夏天時都要用簾子掩住它。
傅傑走了過去,地板在抖動,他腳步雖輕,但這雙靴子本身就像有著非同一般的重量和氣勢。他在北牆那裏拉開了那掛竹簾,突然間,他看到了鏡子裏那個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