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他們當然聽不清前大門那邊輕微的汽車刹車的聲音,直到有兩個人走到了他們的身邊,一個叫了聲:“爸爸。”一個叫了聲:“梁伯伯。”他們才驚醒過來。醉眼迷離裏,傅傑看見了兩個中年男人,一個穿得很隨便,衣服料子看上去顏色很暗,不亮堂。傅傑看著不喜歡,他當然不認識那是上等的真絲綢,真正的好東西從來都不會浮華亮彩的。他叫梁東華爸爸;另一個人長袖襯衫,西褲皮鞋,大熱的天兒連領帶都係得嚴實標準,他在叫梁伯伯。
“是你們……”梁東華掃興,“你們先進屋去,讓我自在一會兒……”
他兒子歎了口氣,蹲了下來:“來,我看看,老爸,你怎麼喝白的?你今年是82還是28啊?淨給我添亂。”說著去拿梁東華緊摶著的酒瓶子。可梁東華不領情,一把把他甩開:“你還管上我了?滾一邊兒去。來了就讓我不痛快……郎中,你別管他們,這是我兒子,這是我侄兒。”他指著那個衣飾齊全的人:“這是讀書真正讀出名堂的人,大律師……有自己的律師行!”他轉臉對自己的兒子就沒好臉了:“看看他,我兒子,做買賣,就認得錢,還自覺不臭……”說著又大笑起來。傅傑酒醉還有三分醒,他可沒敢再笑。他又變得局促不安,第一次見麵讓人家看著像什麼事啊,不管是主是仆,至少是年齡上的沒大沒小,他難堪透了。
“這是誰啊?”梁東華的兒子問。
“我的朋友。”梁東華回答得幹脆利落,一口定性。
傅傑看見兩個中年男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他兒子站了起來:“老爸,那你就高興吧。我換個時間再來。”他旁邊的大律師一直都非常恭謹,他向梁東華微微躬下了身:“伯伯,我去看看我爸爸。你也少喝點,要不到晚上我和衛東再來陪你,那時我們一起喝。”
“好,好,你去吧。你爸這幾天飯量不好,你多陪他吧。”梁東華隻接他上半句的茬,不理他下半句話。
這兩人苦笑著隻有離開,看著他們往回走,傅傑長出口了氣,這麼一鬧他的什麼恐懼是都沒有了,可這酒他也決心再不喝了,梁東華這人實在讓他有時沒法適應。可是梁東華突然又叫住了他們:“喂,你們等等。梁衛東,你回來。”
“什麼事?”兩個人一起走了回來。
梁東華指著傅傑:“梁衛東,你不是很有錢嗎?還有那些個什麼廠子公司的,現在我給你交代一下。他,”他拍著傅傑的肩膀:“這可真是我的朋友,你看過我跟誰坐在地上喝過酒?你給他安排個差事,讓他以後別為吃穿發愁。你把這事辦好,就算對我的孝心到了,你聽清楚了沒有?”
聽的三個人都聽糊塗了,尤其是傅傑。梁東華這時半個身子都壓在傅傑身上,酒氣熏人,整個一地道的醉鬼。他說的這都是什麼話?他讓自己的兒子給傅傑安排工作,還和對他的孝心聯係在一起。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