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的意料,隻是十幾分鍾,羅蘭就出現了。她推著一輛輪椅,小心翼翼地出了樓門,向花壇綠地間走去。輪椅上的人白發蒼蒼,身材瘦小,在這樣的盛夏天氣裏還蓋著厚厚的毛毯。傅傑躲在樹陰裏看著,那些白發在陽光下閃著光,被微微的北風輕飄飄地刮亂了,像些黃得發了白的野草,雜亂,枯萎。
羅蘭推著輪椅在林蔭道上慢慢地行走,不時地把耳朵貼到輪椅上老人的嘴邊,她聽,也在說,她的耐心給傅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個輪椅上的老人非常的虛弱了,離得遠他看不清相貌,甚至分不出男女,可是整個人都幹癟,在微微的小北風下顯得弱不禁風。
風燭殘年,傅傑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這四個字裏所透出來的含義。那真的就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熄的蠟燭。羅蘭的嗬護就算再小心再仔細,又能維護得多久?
傅傑看著輪椅在蔥綠的草地上走過,看著她們在樹木間時隱時現,好久之後,他起身離開。將心比心,這種時刻比李劫在李厚誠的屋子持碗喂藥更加神聖,讓傅傑想起了他在遠方農村的媽媽,他覺得難受,這時的羅蘭是不被允許打擾的。
他走出了好遠,己經拐過了住院處的大樓,羅蘭還有大片的綠樹草地花朵都被大樓遮擋,再也看不見了。傅傑放慢了腳步,他也得回到梁家去,回去工作了。可身後突然有人輕輕在說:“傅傑,你怎麼在這兒?”
傅傑嚇了一大跳,他不僅是沒想到有人會突然叫他,更加一點都沒聽見有人跟在他後麵。他張惶地轉回身來,他身後站著的竟然是羅蘭。
“我……”他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你跟我來的?”羅蘭沒問他怎麼也在這兒,直接問他是不是在跟蹤她。可不像是在生氣,隻是眼睛明亮地望著他。
“是,”傅傑猶豫了,可最後還是直接承認。“對不起。”他道歉。
羅蘭笑了,那樣子很奇特,她的左邊臉頰像是抽搐一樣的有了動態,可整張臉卻是平靜的。這表情讓傅傑的心裏猛然間酸楚,他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直覺地感到了此時此刻就在這一瞬間裏羅蘭心裏的情緒,她難過,一定的。
“來吧,既然你來了,也見見我奶奶。她一直想見你的。”她轉身往回走,傅傑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