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好長時間，直到肩膀被李劫輕輕拍了拍，他才回過頭，看見那份合同又擺在了麵前，那支用來簽名的筆己經摘掉了筆帽，連同李劫的眼睛，都在等待著他。
可他仍然猶豫。
“你還在猶豫什麼?這就是梁家人的企業，你知道那是多少資產?你知道錢是什麼嗎?”李劫接近了傅傑迷茫浮動的眼睛，問他這個既淺顯到了極點，又危險複雜到了極限的詞彙。傅傑就像傻了一樣，不回答，可是目光也沒法從那份合同上移開。
李劫變得更加耐心了，他說:“你知道10萬元意味著什麼嗎?那是能在你們村子裏蓋起一座300平方米的二層樓，無論是外麵的用料，還是裏麵的裝修還有你家裏的電氣設施，都會與城市裏的中產階層一模一樣;你知道100萬元是什麼嗎?那是一個月薪3000元的人一輩子所能掙到的所有的錢。己經可以在城市裏安安穩穩，每天隻需要吃喝玩樂，再不用受苦受累受氣，你想怎麼活就能怎麼活……”李劫充滿了誘惑的聲音像有魔力一樣鑽進了傅傑的耳朵裏，不容他不聽，不由他不想，這樣的話還在繼續著:“……你知道1000萬意味著什麼嗎?那是能讓你每夜都睡不同的女人，能讓幾乎所有男人為你賣命的資本!這還隻是1000萬而己，你知道光是剛才你看到的那片廠區裏的設備就值多少錢嗎，你這個傻子，隻要你簽了字……”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傅傑一下子拉開了車門，轉眼間就跑進了外麵黑暗的世界裏。隻是一瞬間，他就跑出了李劫的視線。
傅傑在黑暗中發瘋似的奔跑，沒有目的，沒有方向，隻是要逃進外麵的黑暗裏去，隻要能離開李劫和他的車子，那本在微光下讓他驚懼的文件……到哪裏都好。
終於他跑累了，在黑暗裏停了下來，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息。他緊張地回頭張望，他知道無論他跑得多快多遠，對於汽車都隻是可笑的距離。但他身後邊也還是黑暗，沒有什麼追著他，他似乎擺脫了。
呼吸漸漸平複，神智仍然混亂，他現在回想起剛才的逃離，有些不可思議。一瞬間他就來到了外麵的世界，當時是什麼在支使著他的身體?是什麼在為他做出的決定?
他為什麼要逃?
李劫的聲音又在耳邊回繞:“……十萬元……百萬元……一千萬!別人一輩子才能掙到的錢……每天隻需要吃喝玩樂，再不用受苦受累受氣去委曲自己……那是能讓你每夜都睡不同的女人，能讓幾乎所有男人為你賣命的資本!”
“不!”傅傑聽見自己在無人的黑暗裏大聲喊叫，他好害怕，李劫的話讓他像身處沒邊沒沿兒的大海裏，四處無人，什麼也看不到……也許他隻是再找不到自己了。
李劫的話還是在響著，就是不放過他，“……你這個傻子，隻要你簽了字……”
“真的嗎?”他喃喃自語，在黑暗裏，慢慢坐在了腳下冰涼的瀝青路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