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絕對不是普通的叛軍軍官,雖然他的穿戴和跟著他的四個叛軍士兵差不多,但他那股掩飾不住的豪邁氣概和藐視一切的領袖氣質。在我從軍十多年的生涯當中,我見過不少各國的總督和將軍們,但他們都沒有這個人身上所特有的那種氣質。”李斯特在多年之後書寫他的《在華回憶錄》時,對他第一次見到西王時印象如此寫到,雖然當時他並不清楚眼前這個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長毛叛軍匪首西王。
教堂的矮石牆外,五騎太平軍騎兵一起勒定馬匹,他們對麵是躲在矮石牆後麵的數十名洋人士兵,數十支黑洞洞的火槍槍口對準了這五名騎兵,但這五名騎兵的臉上卻絲毫不見驚慌之色。
為首的一名麵貌醜惡的大漢一揚手中的馬鞭嗬嗬大笑道:“看這些洋鬼子兵,這麼多人來對付我們,看來洋人的膽子也不過如此嘛。”他身後四名騎兵一起哄笑起來,他們竟然麵對數十名精銳的雇傭軍士兵笑了起來。
矮石牆的大門後,李斯特和巴裏特並肩站在一起,和其他雇傭兵一樣,他們聽不懂中國話,也不知道這五名叛軍騎兵在笑什麼,但李斯特感覺到濃濃的挑釁和不屑,他相信其他士兵也感覺到了,那些衝動的錫克士兵紛紛站起身來,抽出腰間的彎刀大聲鼓噪起來,看到他們那大磨盤包頭不停的晃動,鼻孔下不斷抖動的彎翹胡須,李斯特知道這些錫克士兵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敵人的挑釁。
李斯特馬上對巴裏特說道:“讓那些錫克人穩住,別看眼前隻有五個叛軍騎兵,但隻要我們一開槍,他們身後數千名叛軍就會衝過來將我們撕碎的。”
巴裏特點點頭過去喝止那些暴躁的錫克士兵,那些錫克士兵向巴裏特說了什麼之後,巴裏特飛快回到李斯特身邊。
就在這時那為首叛軍大漢又扯開嗓子喝道:“讓你們的軍官出來說話!”
他的嗓門很大,把巴裏特嚇了一跳,他揉揉耳朵對李斯特說道:“中士,那些錫克士兵說他們不用火槍,隻用刀劍也能讓敵人閉嘴。”
李斯特輕蔑的哼了一聲說道:“這些鄉巴佬,連自己的敵人是誰都沒搞清楚,難怪隻能跟在我們紅衫軍後麵作戰。巴裏特,我想我們需要一名通譯,這幾個叛軍雖然在挑釁我們,但看得出來,他們想和我們說些什麼。在通譯沒來之前,你最好讓先讓那些錫克人克製住自己,別把事情搞砸了。”
巴裏特點點頭說道:“好的中士。”說完他馬上叫來一個傳令兵,讓他返回教堂去找通譯過來,讓後又過去彈壓那些錫克士兵。
片刻之後,教堂裏出來一位四十餘歲的人,他一身長袍馬褂,頭上戴了頂小圓帽,拖著長長的辮子,提溜著袍角跟著傳令兵小跑著出來,鼻梁上還架了副眼睛,像個教書先生。
隻見這教書先生到了李斯特身邊略略拱手,李斯特認出這人是倫敦會墨海書館的學者李善蘭,也客氣的點點頭說道:“先生,我想知道這些叛軍來做什麼,你知道哈羅德中尉授權我在這裏弄清楚對方的來意,我希望您能準確的翻譯他們的話,我不想因為溝通上的問題造成雙方不必要的傷亡。”
李善蘭掏出一塊方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請先生放心,我一定如實翻譯。”說完略向前走了幾步大聲說道:“外麵騎馬的將軍,請問你們來這裏做什麼?”
那大漢在馬上嗬嗬笑道:“我們是太平天國的兵馬,你是何人?”
李善蘭大聲答道:“在下乃是墨海書館的教習姓李,雙名善蘭,請問貴軍是要借道過兵麼?”
那大漢一聽李善蘭的名字,驚喜的翻身下馬,走上前幾步大笑道:“原來你就是李善蘭啊,真是久仰大名了。”他一邊走一邊抱拳為禮,讓大門兩旁的洋人士兵見他靠近,一時間都大為緊張,槍口一致對準了他,但這人卻像沒看見一樣,走到木製的柵欄門前笑著說道:“在下乃是太平天國的一個小頭目,常聽我們西王提起您的大名,說您是中國最有學問的學者了。”
李善蘭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沒想到眼前這人膽子如此之大,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竟然能依舊談笑風生,李善蘭苦笑起來:“承蒙抬愛,在下不敢當最有學問這幾個字。”
李斯特聽兩人說個不停,連忙問道:“李先生,他說了什麼?”
李善蘭這才回過神來,把剛才的對話翻譯了一遍,李斯特有些驚異,但眼前這個叛軍軍官既然尊重李善蘭,那事情就好辦多了,當下李斯特催促李善蘭問問這個叛軍軍官的來意。
李善蘭又問了一遍,那叛軍軍官看了看李斯特肩臂上的軍銜徽章,淡淡一笑說道:“一個中士說的能管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