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不知道洗手間在哪兒,也不想去,她很恍惚,自己是不是該回家了。落荒而逃?她苦澀地笑,現在的她真的傷痕累累,無法再為了那零丁的尊嚴返回會場了。會場的喧囂聲漸行漸遠,耳畔回蕩著高跟鞋踩在複古瓷磚上的嗒嗒聲。
顧言在一副歐洲古典油畫前停住了腳步,她父親是中學美術老師,對國畫有一種偏執的熱愛,並希望顧言能秉承她的誌向,所以從小顧言就跟著爸爸學國畫,但她的美術細胞實在有限,畫沒有學出師,卻愛上了油畫,連她自己都沒弄明白。她常常把攢來的零用錢用來買油畫集,甚至對顧爸軟磨硬泡讓他帶她去看油畫展。顧爸見她如此“崇洋媚外”便想請老師來教她,顧言拒絕,她對油畫是一種很純粹的喜歡,欣賞是一種感覺,畫又是另一種感覺,其實她挺不愛畫畫的,但為了爸爸她依舊學國畫看油畫。
畫中四位體型豐腴的女子在沙灘上拾貝殼,飛揚的裙帶讓畫麵具有了強烈的戲劇色彩,使人物具有某種神聖感。顧言也說不上這畫有多好,隻覺得賞心悅目,這種舒適的感覺很熟悉,上一次與喬顯辰一起看油畫展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顧言看著畫,思緒卻飄到很遠很久以前。
杯盞交觥中馬屁不斷,陸廷雖對各種奉承應對自如,但心中頗為厭煩,便借故離開會場,沒想到居然又見到那個嫋嫋婷婷的身影,她站在油畫前抽著煙,猩紅的光亮若隱若現,她的側臉掩在薄煙裏更加誘人,陸廷看得有些口幹舌燥。
“這幅畫是英國作家弗雷德裏克?萊頓創作的,題目是《海邊撿拾鵝卵石的希臘女孩》。”一個很有磁性的聲音將顧言從甜蜜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她回過頭,這英俊的麵容她自然沒有忘記,這不就是電梯裏的那位“陸總”。顧言禮貌地朝他微笑後又轉過頭繼續看畫,也不是看畫,她隻是想抽完手中的煙。
陸廷依舊站在她身邊,心像是被無數的螞蟻撓著咬著,他很想聽一下她的聲音,是不是如她人一樣讓人癡醉,就這麼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他終究忍不住又開口了:“你也是來參加婚宴的吧,你是這對新人的朋友?”
“新人”,顧言聽到這個詞就覺得一股熱血直湧上腦門,連帶著身體都抖動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煙,斜睨著陸廷,良久,對著他噴了一口煙。陸廷被煙熏得偏了一下頭,隔著煙霧,眼前的人兒分外妖嬈。
陸廷依舊保持著紳士風度,對她莞爾一笑。
“我是新郎的前女友。”顧言聲音平淡,聽不出一絲情緒。陸廷一臉怔忪,笑容僵住,本是想找個話題拉近一下關係,沒想到一不小心挖到了地雷。
顧言扔掉煙頭,轉身就走。陸廷又悔又急,脫口而出:“其實,其實我是新娘的前男友。”顧言果然停下來了,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地將他大量了一番,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語氣依舊漫不經心:“那又如何?陸總,你不會是想跟我說你跟那臭蚊子原本愛得死去活來,然後你父母棒打鴛鴦把你們活生生地拆散,而你現在在為你那無疾而終的愛情傷心?嗬嗬,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隻臭蚊子的前男友,但是我相信,你是很多女人的前男友!”
陸廷語塞,本想戳她的軟肋,好把自己當同類,然後乘虛而入,沒想到她不但不吃他這套,還給自己扣了一個花心大蘿卜的帽子,敢情自己這英氣不凡的外表和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不但沒迷得她暈頭轉向,反在她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這殺手鐧變成了致命的缺點?好歹自己也久經情場,怎麼讓一個初出茅廬而且剛剛失戀的丫頭失了方寸,這女人越是帶刺,其實內心越是柔弱。
調整情緒,陸廷恢複了自信,狡黠地笑:“這位美麗的小姐想象力頗豐富,想來是深受時下八點檔偶像劇的毒害,你真是天真得可愛。你我初識就認定我是花花公子,你對男人很缺乏信心,甚至有些悲觀,看來你被男人傷害很深,莫非你是被喬顯辰劈腿了?”加之她之前罵秦汶姿是臭蚊子,陸廷幾乎確定她是被甩了,這女人被傷害到這種地步,居然還來參加前男友的婚禮,雖然陸廷覺得她傻得可憐,但又由衷地欣賞她對感情的執著和偏激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