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車停在路邊,點了一支煙,默默地抽了起來。
九天九夜,洛杉磯——拉斯維加斯——上海——南京,步步驚心,險象環生。一個神秘詭異的迷宮從天而降,召喚著被它選中的人,走入它的懷抱。在迷宮深處徜徉數日,訪盡亭台樓閣,尋遍蛛絲馬跡,卻未曾見到主人的廬山真麵目,唯有曼陀羅的幽香如影隨形,凝成一片迷蒙的香霧,湮沒了腳下的路。
他想起那一次又一次的陰謀,想起在他身上找到的衛星追蹤器和監控器,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寒意。
是誰?是誰在黑暗中默默窺視?是誰?是誰在背後導演劇情?這隻神秘的幽靈,無聲無息地潛入了他的生命,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這個念頭令他有種幾近窒息的感覺,周身的毛孔都在戰栗,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車窗放下,警覺地向四周望去。
夜色清冷,月光像打翻的牛乳四處漫溢,淌過大街小巷、工廠醫院,悄無聲息地流入這被人遺忘的小巷。四周靜悄悄的,隻聽見呼呼的風聲,夾雜著一兩聲竊竊私語。一棵光禿禿的老槐樹孤零零地立在巷口,參差的枝椏在鋪滿月光的石板路上畫出詭異的符咒。
老槐樹下,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雙手捧著一本小冊子,借著月光,如饑似渴地讀著。黃色解放裝,黑色直筒褲,黃底膠鞋,肩挎雷鋒書包,胸前掛著毛主席像章,年輕無畏,銳氣十足。
就在紀風涯疑惑之際,身後傳來一陣的腳步聲,回頭望去,月光中,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踏著石板路由遠及近。
“小軍哥!”聽見腳步聲,少年立即地將手中的書裝入書包中,衝迎麵走來的同伴揮了揮手。這時他才發現小軍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尾巴。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長得虎頭虎腦。
“小虎,你怎麼也來了?”少年不禁皺眉。
“我哥答應帶我一起去!”小男孩脆生生地答道。
“我聽街道上的老人們說,那座鬼宅可邪門了,踏入宅子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那些鬼魂半夜裏還會爬出來咿咿呀呀地唱歌……”少年惡作劇般地望著瑟瑟發抖的小男孩,“小虎,你要是害怕趕緊回家去!”
“我——”小男孩麵露怯色,猶豫不絕地向哥哥望去。
“你啊,就知道嚇唬小孩!”小軍愛撫地拍拍弟弟的腦袋,“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出發吧!”
仄仄的石板路向遠方延伸,仿佛通往地獄的階梯,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紀風涯一路尾隨著少年,走入了巷子深處。
巷尾,是一堵灰色的圍牆,牆上掛著一塊考究的銅牌,滲著翠生生的銅綠,依稀可見“白公館”三字。圍牆上方,有一圈造型優美的雕花窗,黑洞洞的陰影中漏著陰森森的月光,就像這幢百年鬼宅的眼睛,幽深陰鬱,冷冷地打量著幾名不速之客。圍牆正中,有一扇老式鐵門,曆盡風吹雨淋,早已鏽跡斑斑,卻依舊堅固如初。一柄手臂粗細的銅鎖橫在門前,冷冰冰地拒絕著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
借助人梯,少年們順利地進入了傳說中幽靈出沒的“白家鬼宅”。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圍牆上方後,紀風涯不動聲色地繞到了牆的另一端,翻身躍入了牆內。牆內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放眼望去,滿目蕭瑟,月光劃過,依稀有什麼東西在草叢中遊走。
荒地之中,有一座小樓,突兀地立在白花花的月光中,顯得分外陰森詭異。爬山虎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整麵牆,仿佛無法承受時光之重,幹枯的葉子化作千萬隻暮眼蝶,用蒼老的翼織出一張詭秘的網。樓前有棵粗壯的老樹,光禿禿的枝椏像枯朽的殘肢,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在後麵的小樓上投下參差斑駁的影子,如鬼怪一般猙獰可怖。
四周靜得可怕,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般。一種前所未有的壓抑感襲來,紀風涯加快步子,向小樓走去。走了大約四五步,忽然,身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背後有人!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上,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回過頭去。跳入眼簾的是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疤痕累累的皮膚,扭曲的五官。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瘦小男人,手裏提著一盞古老的油燈,昏暗的燈光映在那張麵目猙獰的臉上,令人不由想起了《巴黎聖母院》裏的敲鍾人伽西莫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