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光之澀(4)(1 / 1)

賈銀濃妝豔抹,蓋不住蹉跎歲月,一臉老壞蛋相逛蕩到我麵前,不懷好意地問:“扒門口的是你吧?上我那屋玩會兒?”起初我不敢擅離職守,聽說是客人叫便應允了。包間裏我大吃大喝胡侃一氣,搞得氣氛熱烈。騷蛋、餿蛋、零蛋約好下次來前通知我和賈銀,並發了爺二百塊錢。賈銀住北太平莊,離我父母家挺近,我很高興認識她。

“今兒怎麼那麼晚?”舟童跟家買醉,撅著蠢嘴微搖微晃地搭上我肩膀。郝女士坐一旁織毛衣,他握酒瓶當他媽麵抱著我啃。“你不回來他就不睡,折騰得我也睡不踏實,這麼下去怎麼好哇。”郝女士摘下花鏡伸伸懶腰,手托後腰走向臥室。

舟童目色迷離而單純,滿嘴酒氣要靠近,被我一胳膊甩翻,以報複他對郝女士做的遊戲:他常把郝女士推倒在床,趁她胖身來不及翻轉,便從客廳衝刺一個飛魚轉身重重砸郝女士身上,砸得她半天起不來,我都擔心她的肋骨被壓斷,後來我趁他衝刺時把臥室門一關,心一橫,磕死丫!從此笨蛋改變目標襲擊我,我倆就地扭打,郝女士哭笑不得。這就是我男朋友,神經輕微失調的舟童。

生意不會天天有,我不願獨守空房,閑了就到人頭攢動的舞廳。保安和服務員知道我到處亂竄,但我行動小心,偶爾被主管撞見就說幫客人找朋友。

從樓梯下來,看見一包間服務員正和客人躲牆角狂啃,幹柴烈火淫情四溢,我一驚,心想夠黑暗的,坐台得了。

“星!找你半天了,幹什麼呢你?”主管麵露慍色,身旁站著“大媽”,一副沒幫我圓住謊的神情。“你們跟她走吧,K7啊。”外號叫“大媽”的忙把三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甩給我,她斷定從中撈不到油水。“大媽”也就二十七歲,離婚帶著小孩,她個子一米五二,永遠頭頂卷兒腳踩船,隻有這副造型才能削弱她外表給人的辛勞感。雖說歲數夠不上大媽,但稱大姐決不合適,其油滑世故的態度無法令人敬重,不如諷刺一把叫“大媽”,形象貼切。我不打算怠慢三個中關村白領,他們不過是套了西裝的大學生,一副剛剛財務自由不知燈紅酒綠當家自負未見世麵的傻模樣。三人見我如此年輕熱情很高興,其中一人進包間後,便搭我肩膀似蜻蜓點水又似饑渴難抑地吻我臉頰和脖頸。頭一回碰上對我動手動腳的客人,我沒有過激反應,心裏幾乎不覺得什麼,隻是看不上不喜歡他而已。我輕輕拿下他手,告訴目光狂喜的他:“還有包間等我送酒,幫你找個小姐吧。”

夜總會規定服務員不許拉皮條,我不管,不拉別人,就有被別人拉的危險。

二三十位小姐中有個標致的北京女孩小辣椒,身材嬌巧眉眼可愛,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性格潑蠻略帶俠義。我見過她堵包間門口狗血噴頭地罵客人吝嗇,裏麵的人一副醜事敗盡的難看臉色。保安不拽走她,客人不敢出來。碰到小費多時,她會拿出一點兒分給同包間服務員,這讓人感到溫暖,哪天即使沒小費,碰上她至少有路費作補償。

“這兒交給我了,放心吧,有事K12找你,對吧?”小辣椒手舉點歌器,聲音沙啞著衝我笑,身後三個中關村白領高興地招呼我進去。其實K12還空著,我是為躲開中關村白領,也為別錯過要來K12的客人。

“他的賬簽我單,開瓶人頭馬。”主管指示我,並領著一個朋友進來。這人一腦門兒官司,沒喝兩口酒就倚門口打電話,撂一百塊錢小費示意我接著喝,他一直打電話我一直喝,沒辜負他,我打著酒嗝回到K7。借酒勁兒我放肆地逮什麼聊什麼,小辣椒驚詫地看我,吻過我的中關村白領見狀忙起身抱我,被我一屁股頂邊兒上去了。他們也沒少喝,結賬時背著小辣椒塞我四百塊小費,問能跟他們走嗎,我打個嗝悍聲粗氣地說:“不成!”然後,我撫著肚子目送小辣椒跟他們走了。

就這樣,每天我用小聰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勤奔走少閑話,向同事、客人、主管、保安四麵討巧,需要時大家從不同方位通告提醒袒護我。隻身在外相互依存,搭台多拆台少。盡管我努力尋求平安無事,可小小的不快仍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