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我都這麼問了,他倆沒一個正麵回答我的,尤其劉千手,還擺手讓那老警察把證據收起來,又張羅著去看看南方客的屍體。我算被他倆弄得糊塗了,也沒多問,因為我一聽看屍體,心思就全轉移到那裏去了,我很好奇,屍體上的傷口會是什麼樣的。老警察帶著我們往派出所後院走。這個鎮派出所有個特點,也有法醫室,不過在後院。那個南方客的屍體被凍在一個專門的存屍間,用冷氣吹著,保證短期內不腐爛。
這存屍間地點也偏,在一個走廊的盡頭。這走廊裏燈很暗,弄得氣氛有點陰森。但我們四個老爺們兒結伴而行,不怕這個,那老警察還提前囑咐我們,存屍間溫度很低,都快接近零攝氏度了,我們冷不丁進去,一定要有心理準備。本來我穿得就少,走在這昏暗的走廊裏,心裏就不自覺地在打戰,他這麼一說,我不禁搓了搓肩膀。出乎意料的是老警察把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熱浪撲麵而來,而且這熱浪還特別臭。我被連烤帶熏,有種惡心的感覺,就往後退了一步。我心說這不是存屍的地方嗎,咋改成公共廁所了?劉千手他們也沒好過到哪去,都捂起鼻子。老警察更有意思,他一定被熏迷糊了,還連連追問我們仨這是咋回事。
劉千手和杜興經驗足,一同喊了句“不好”,還不嫌惡心地直接衝了進去。我是真不想往裏去,站在門口都這麼臭了,裏麵指不定什麼樣呢,不過誰讓自己是刑警呢,我沒法子,深吸一口氣,埋頭衝了進去。我耍了滑,以為自己憋這一口氣,怎麼也能抗個一兩分鍾吧,可我這小算盤是打錯了,當我看到屋子正中的解剖台上擺著一具已經有腐爛跡象的男屍時,我被刺激到了,心跳瞬間加快,這口氣不僅沒憋住,我還忍不住又深深倒吸一口。
這男屍就是南方客,本來有個空調掛機在正對著南方客的牆上,它要是吹冷氣,這屍體絕對會保存完好,但這空調出毛病了,吹的是熱風,合著它就怕屍體爛得不快,還煽風點火地“助威”。劉千手先找到空調遙控器,啪啪地摁了一通,把空調調整過來,不過他這麼做已經晚了,根本不能讓男屍恢複原狀。我知道,從屍檢的角度上講,一個腐爛的男屍跟一個保存完好的男屍不是一個概念,很多線索就被這個“爛”字給耽誤了。
我們都沒說話,現在也不適合多說話,我們圍在這男屍旁邊觀察起來。我算服了劉頭兒,真懷疑他的抵抗力咋這麼強,他找來一副膠皮手套戴上對著男屍摸起來,這男屍的肉皮都黏了,他摸的時候都能摸出糊來,看得我那叫一個想吐。我們都盯在男屍傷口上,我發現他的傷口很奇怪,他的腦門還有胸口就好像被熊爪子給掏了一樣,一片血肉模糊。
我想了好一會兒,都想不出這是被什麼武器傷的。按現有資料看,那紅臉殺手隻對南方客點了幾指頭才對,如果真是子彈或者弩箭之類的,不可能有這麼大威力吧?武俠小說裏倒是有那所謂的一陽指和六脈神劍,電視演得更神乎,打出來的威力跟激光差不多,可現實中不可能有這種東西啊。那老警察一直沒進來,我聽到門外傳來嘔吐的聲音,估計是這老家夥扛不住了,背著我們“洗胃”呢。
沒多久他也進來了,不過剛吐完的他整個人有些虛弱,走路踉踉蹌蹌的。等他看到屍體時,愣住了,指著那倆傷口,“這這這……”地說上了。看他這表情,我知道一定出了岔子,我也沒顧上這場合,問了一句。可老警察又說不出話來,他突然又惡心了,捂著嘴往外跑,沒等出去呢,他就哇的一聲吐了一地。我不知道這老哥們兒中午吃了多少東西,咋剛吐完肚子裏還有貨呢?劉千手拿出手機,對著屍體傷口拍了幾張照片,接著他一擺手,帶著我和杜興也退了出去。
算起來我們沒用多長時間就又回了警局,杜興還找來幾個紙杯,接了冷水分給我們,讓我們喝著壓壓驚,去去身上的濁氣。我們又在這裏討論起案情來,那老警察挺不好意思的,跟我們連連道歉說他剛才失態了,又說了他的看法。這南方客的屍體,在剛運回來時,他就跟著法醫一起去看過,對那傷口記憶猶新。他說那傷口原本沒多大,跟槍傷差不多,可不知今天怎麼回事,竟然擴大到拳頭那麼大了呢?
他說的是個問題,我合計就算屍體被熱風吹腐爛了,但傷口也不該有這麼大的改變,這也不是雪人,更沒有傷口融化的說法嘛。劉千手翻著手機看著那幾張照片,這次他也頭疼起來,沒個啥說法。沒想到我們剛接手這個案子,案情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不過我們不可能就此放棄調查,杜興又說了個觀點。他說我們也別在警局閉門造車了,去紅羅村看看再說,或許能在那裏有什麼新發現。
他這觀點也對,發生凶案的當晚,那些警察雖把屍體搶回來了,不過沒機會做現場調查,很多線索就沒發掘到,而且現在掌握的資料也都是剛出警時跟村民問的,這裏麵有多大水分還不知道呢。可我有些擔心,問老警察:“現在警局去人,村民會不會又跟咱們玩暴動啊?”老警察也擔心這個,現在警局跟紅羅村的關係很微妙,如果我們不做破格的事,那些村民隻會回避我們,但如果我們要用強的話,就說不好了。
這讓我有些無奈,心說什麼叫用強?尺度有多大呢?等我們去做調查時遇到潑皮無賴,我打他兩棍子,會不會就此引發警民間的衝突?杜興沒我這麼多慮,他啪啪拍了幾下腰,跟我說:“那幫刁民敢胡來的話,我就對天鳴槍,保準把他們全嚇住。”一時間我們內部有了爭議,我和老警察的想法一樣,現在去做調查有點冒險,不過劉千手和杜興都覺得目前疑點太多,不去趟紅羅村,這案子沒法破。那老警察務實歸務實,但人滑頭,一看劉千手這麼堅持,他退步了,跟我們說他身體不適,這次調查就不去了。可我不能退步,不管這次紅羅村之行有什麼麻煩,我也得跟劉頭兒肩並肩地熬過去才行。
我們仨也不耽誤,這就起程。我們是開著市局的警車來的,但沒帶槍,隻好在鎮派出所領了幾支。鎮派出所的武器很落後,全是左輪槍,我和劉千手沒什麼,杜興不滿意,領了兩支,左右腰上一麵別了一支。我們離開鎮派出所時,都下午兩點了,我按路程算了算,我們去紅羅村一個來回就得小兩個鍾頭,要是順當的話,我們抓緊時間調查,在天黑前趕回來,也不是不可能。可路上遇到了岔子,誰能想到這裏的路況這麼差,壓根就是新中國成立前的感覺。杜興開的車,我都沒細數警車底盤被刮了多少次,在高低不平的路上顛了多久。
我們一番辛苦,在快到下午4點鍾的時候才趕到紅羅村。趕巧的是,天還陰了,原本晴朗的天空變得有些昏暗,這讓我的心裏更壓抑。本來村子裏還有村民走動,村口更是坐了一堆閑扯的漢子,但看到警車來,他們很奇怪,全都扭頭往家裏走,讓這村子一下變得冷清清的。我心裏不舒服又覺得好笑,心說我們是警察又不是鬼子,過來做個調查而已,至於這樣嗎?
劉千手招呼我倆下車,還說我們就從村頭往裏走,沿途敲門試試。剛開始我們找了幾戶,不管我把門敲得多響,裏麵一點回應都沒有。杜興看不下去了,想踹門強行進一家,但我勸了他幾句,勉強把他的火氣壓下去了。這樣又走一會兒,我們經過一個屋子,正巧戶主在窗戶那兒探個腦袋往外瞧,看見劉千手望他,他嚇得縮了回去。但劉千手就相中他了,指著說:“就這兒!”
我們仨湊過去,這次輪到杜興敲門,他上去就一腳,不過他掂量著力道,並沒把門一下踹開,隻是踹得砰砰響。杜興拿出他那副當大油的氣勢,喊道:“開門,調查!”這戶主明顯被杜興弄害怕了,他哪能過來開門,還尖著嗓子反駁一句:“你們快滾,不然我叫警察了!”我被他這話差點氣笑了,心說這爺們兒真是怕糊塗了,我們仨不就是警察嗎?我們等了一小會兒也沒看到有人開門,杜興罵了句“他娘的”,實打實來了一腳,把門踢開。我們仨魚貫進入,劉千手最後進去的,順手把門帶上,但門閂被杜興踹壞了,這門也關不住,他隻好找個椅子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