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從來都不會想到自己會去害人家的命,可是這事稀裏糊塗的就這麼給做了,她自覺良心難安,至此她才覺得師父罵她罵的是對的,而且罵的還不夠狠。
師父算了算瀾苑的命軌,發現她也在困頓中,命中遇險,怕也是撐不過去了。
九兒這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人的錯竟要無數人來買單。
這事一出,九兒是日日無精打采,子淵看在眼裏,卻也不點明,遇到九兒坐在廊前癡癡發呆,子淵把她喊到自己的寢殿。
九兒溫順的跪坐子淵身後,子淵麵前是一麵乾坤鑒,乃南海黑曜石打磨成的一麵大鏡子,這鏡子黑乎乎的,擺在師父的房間一側,九兒時常瞧見,但深覺這鏡子詭譎難測,照一回,就心塞難耐,於是每每都避著走。
師父倒是安心的把這麵天地通鑒拿來當鏡子使,不過當鏡子用也用當鏡子的好處,比如這鏡麵可比銅鏡光滑明亮得多,照出來的人形也與現實相差無幾。如果不是九兒每次站在鏡前撫著胸口就會把五髒六腑給照出來,她一定會忍著心塞拿來臭美。
子淵懶懶跪坐在鏡前,一頭青絲還是如往常一樣不束隨意披散,頭發黑順柔亮,像是春天落下的繾綣雨絲,順著荼白寬衣一路流到地上。
“師父,這鏡子我照著不舒服……”
子淵淡淡瞧著那麵黑乎乎的大鏡子,然後對著鏡子裏的九兒道:“這鏡子能照出乾坤五行,能透生死人肉,能辯前世今生,能觀天上人間。你修行尚淺,時候未到,難受也是正常的。”
“可是師父,我能不能不跪著呀,今天我摔了一跤……”
所以,腿疼呀師父……
子淵淡嗔道:“一時半刻的都呆不住,你盤腿坐吧。”
九兒又是一陣嬉笑,趕緊換了腿調整坐姿,端坐之後,九兒才發現自己的視野裏全是師父的一頭青絲,紅塵苒苒,流水千丈,九兒不禁感慨道:“師父,你的頭發真漂亮……”
“恩?”
九兒就如同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彈出來的話匣子馬不停蹄的扔在空中,生怕別人給接住了。她也的確是一隻鳥,如果鳥兒都是這般熱鬧,他也隻好原諒了這閑事不斷的小丫頭,誰叫他養了一隻鳥?
九兒是半毫都不曾發現子淵眼神裏的惆悵,她隻覺得師父是個淡薄得不願意多說話的人,子淵的確不是什麼多話的人,在九兒麵前,更是插不上她的話題。這天上的飛鳥,地上的遊魚,她都能扯到黃泉底下去。
依照子淵性子,這個時候,他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交代的,可萬萬想不到還是被九兒打了岔。
這話題擺不正就擺不正吧,他就等著這丫頭說完,說完,他總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了吧。可是下一刻這丫頭就直接蹭了上來,一個小腦袋懶洋洋的丟在他的背上,隻聽見一聲十分用力的吸氣聲,估計是後麵的人往他的頭發裏使勁嗅了嗅,末了,一個女聲揚了八個聲調感慨道:“師父,你的頭發有股桃花的味道耶!就和桃花香味一樣淡淡的,真好聞!”
那可不就是染了桃花香麼?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嫣然招展的花兒他是十分喜愛的,因此在六合殿裏,龍泉眼邊上都布了許多,不過桃花的味道難道不就是桃花香嗎?這孩子為何思維都斷成了兩邊?
九兒又俏俏貼了過來,直接倒在了子淵的背上,拿小臉繼續放肆的蹭師父的頭發。
啊~這頭發真的好舒服呀,就像山裏麵小白的絨毛,小白的兔子毛還沒師父頭發這般滑嫩滑嫩的,都快變成女人的皮膚了。
“師父,你的頭發比小白的還要舒服耶!”
小白?小白是誰?這名字還真是簡單隨意,可為什麼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師父,你是不是不喜歡束發呀?”
師父常年在殿裏,她很少看見師父束發,幾次正式的著裝還是因為要去天庭的緣故,看來師父也沒比她勤快多少呀……
“這種儀表妝容,不必要的時候,能省則省了吧。”
的確,師父要出門結個小術法也就得了,何必勞心勞力自己梳個呢,反正也是給別人看的,法術什麼的應付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她好羨慕師父的頭發呀,她的頭發還沒有師父的長,這才叫萬丈青絲嘛,果然是老人家的象征嗎?
九兒在鏡前的妝奩裏麵拿出了一個梳子,坐起身來,笑著對師父說:“師父,我幫你梳一梳,這麼長的頭發千萬不能打結了!”
子淵很是無奈,輕輕點了頭任由九兒的胡鬧。其實,九兒也知道,師父的頭發才不會生結呢,像師父這般雲淡風輕的人,怎會有愁緒倦容,深結難解的時刻呢?
但還是九兒很高興,拿起梳子小心的幫師父梳理頭發,記得她看過一本人間的書,文中有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想著,想著,九兒陡然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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