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
從前是怎樣的?沒過二十五便開始靠回憶過活,女友都笑她憂鬱過頭。
“竟這麼明顯嗎?”她詫異。
“是啊,隻有傻子看不出來你失意。”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真的,至少一年前不是這樣的。
從前的她每天有笑聲,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也可以逗得她笑彎腰。
謝鳴總是奇怪,為什麼一個人可以這麼開心。他是常常凝神思索的樣子。她最見不得他這樣,必要引得他分心和她說話。那時,令她最有成就感的不是短跑第一,不是唱歌獲獎,而是使他微笑,看他的嘴角慢慢地彎,仿佛看見自己播下的種子正發芽。
但隻可惜,這棵在她精心護理下發芽成長的苗子,最終卻是別人來收割。
一天,他神色淒然地對自己說,那個女孩很知理,已經自動退出。要不是她撞穿,那個女孩會知難而退?現在倒似乎她是施害的一方了。
她不要別人施舍的愛情!他對她的心已經不完整!
她不離開,倒顯出他和那女孩的偉大來。
她最做不得委曲求全的事。當下收拾了衣服就走。他隻呆呆地坐著,並不來阻攔。用力關上門的時候,她的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後來便聽說在她走了一個月後,那女孩又回到了他身邊。
那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拚命跑,像阿甘一樣,仿佛跑才是她生命存在的唯一形式。把頭發留長,燙離子燙,光亮水滑。以前她是討厭這種發型的,千篇一律,但謝鳴喜歡。在KTV夜夜笙歌,聲嘶力竭地唱。
不久便惹了事。華鋒趕來的時候,她別著頭不看他。雖然他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但也不用事事向他解釋。
把她領出來,在街上站定。華鋒皺眉說:“看你變成什麼樣?”
“誰叫那人手腳不老實?”她縮了縮,冬天午夜的大街這麼冷。
“葉靈,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華鋒把自己的羽絨服給她穿上,順手摸摸她的頭發,說:“他最喜歡這樣的直發吧。一年多了,忘不了他,就不要死撐。”
葉靈一下子爆發,甩掉他的衣服,氣衝衝地往前走。她最恨一眼能看透她的人。但眼淚不由自主嘩嘩地往下流,她用手去擦,卻越擦越多,連自己都恨起來,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因一個負心的人而軟弱。哭得眼前都花了,索性蹲下去,把頭埋在臂彎裏哭。
華鋒也蹲下來,從身後摟住她,輕輕說:“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她猛地轉過身,抱住他的脖子,放聲大哭。
後來華鋒說,當時她哭得可恐怖了,寂靜的大街上都是回聲,真個是驚天地泣鬼神。
她當下就衝他嚷:“胡說!”還去捂他嘴,結果自投羅網,被他吻了手心,繼而得寸進尺,吻上她的唇。他說她是傻瓜,從來都不知他愛她,那麼愛,愛得心都疼了。
這次她變成他嗬護下茁壯成長的苗。
他陪她跑步,陪她唱歌,哪一樣都不比她差。她豈是會輕易服輸的人,練得更勤。他當然義不容辭地護駕。日子又變得充實了。隻是有點暈暈忽忽,仿佛每天過的都是雲端上的日子。
世界其實很小,有次居然在歌城門口碰到謝鳴和他女友。
那女子很嫻雅,葉靈終於承認他們站在一起很配。
“鳴,好好跟葉小姐談談。這位先生,不介意和我到對麵的咖啡館去坐一會兒吧?”聲音溫柔,無半點強迫,卻又讓人拒絕不得。她走前,看了葉靈一眼,眼底有絲歉意。
要換了以前,葉靈會說她又來裝偉大,但這時卻隻覺得她真誠。站在原諒他人的位置上,誰都會變得超然,她再不是從前的怨婦。對謝鳴一揮手,說:“好好愛惜她,這是個好女子。”轉身要去找華鋒。
謝鳴卻拉住她手,說:“靈——”神情不舍。
哈,這時還來拉扯。但她生命裏再沒有他的位置了。
“從今往後,兩不相幹。”
輕輕一掙,向街對麵奔去,華鋒連店門都沒進,就站在那裏等她。葉靈撲上去,摟住他。已經是春天了,陽光遍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