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吳過是被大雨淋醒的,不如說他是被冷風吹醒的,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他渾身一個激靈,就倏地醒轉過來,睜開雙眼,天依然是黑的,雨依然還在下著,他依然躺在那塊石頭旁邊,頭依然還在痛著,身子冷得像一塊冰,渾身衣服裏裏外外早已濕透了好幾遍。他不由自主打個寒戰,在泥水中翻一下身,掙紮著爬起,回頭卻發現總捕頭司馬恨仍然躺在不遠處的風雨中。
他叫了兩聲“總捕頭”,卻毫無反應,不由心中一驚:莫非總捕頭已遭歹人毒手?
急忙踉蹌走近,伸手一摸,隻覺他身子尚熱,最裏麵一件衣服尚未濕透,呼吸順暢,這才放心,用手掌按住他背後大椎穴,吐出一股緩和的內力,輕輕推拿兩下。
司馬恨“哼”了一聲,終於悠悠醒轉。坐起身,神色茫然,瞧著他問:“怎、怎麼了?”
吳過苦笑道:“咱們雙雙著了人家的道兒,我也是剛剛才被雨淋醒。”
“是麼?你也被人打暈過去了?”司馬恨雙目如電,瞧他一眼,忽地想到什麼,臉色一變,從地上跳起,道,“大人怎麼樣了?”
吳過心頭一凜,這才想起今晚的任務,急忙抬頭一看,隻見知縣大人的身影仍在窗戶上輕輕晃動著,與先前並無異樣。
兩人這才放心。
便在這時,忽聞山下傳來敲梆聲,已是四更天時。
司馬恨抖一抖渾身泥水,道:“想不到咱們這一下,竟昏睡了差不多一個更次。”
吳過皺眉道:“那家夥將咱們擊倒,卻並未向大人動手,這倒奇了。”
“這其中隻怕有些不妥。”司馬恨的目光盯著窗戶上的影子,忽道,“你看,大人在房中坐了這麼久,怎地連動也不動一下?”
吳過也跟著望過去,奇道:“那影子不是一直在動麼?”
司馬恨道:“那隻是風吹燭火在動,所以燭光下的影子也在動,但大人卻似乎一直未動。”
吳過擦擦眼睛仔細一瞧,確是如此,不由跺足道:“不好,咱們快進去瞧瞧。”
躥到鬆樹下,揀起掉落的長劍,與司馬恨一起,急急朝廟內奔去。
廟門早已破損,關得也不嚴實,司馬恨搶先一步,推開廟門,跨了進去。
首先進入的是淒涼破敗的大殿,再由大殿轉入右側廂房,廂房不大,房間裏燃著一支已快燒盡的蠟燭,燭光照著一副古舊柏木棺材,棺材旁邊坐著一位身穿長衫的中年男人,正麵向著房門,坐得十分端正,頭卻勾了下去,眼睛也是閉著的,神態十分安詳,儼然已經入睡。這人正是知縣大人梅若風。
司馬恨和吳過見無異樣,這才鬆口氣,不想打擾大人休息,正欲悄然退出,司馬恨忽道:“不對,大人臉色似乎有點不對勁。”
吳過一瞧,亦覺如此,忙輕輕喚了兩聲:“大人,大人。”
梅若風閉目垂首,如若未聞,全無反應。
兩人心中暗覺不妙,走近去,伸手輕輕搖一搖他,梅若風忽地向前一撲,整個人都倒了下來,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形體僵直,毫無聲息。
人一倒地,司馬恨和吳過就駭得“啊”地一聲,像看見鬼似的跳了起來。
原來在梅若風的後背心裏,不知何時,竟已被人插了一把匕首,匕首旁邊還有一個血洞,洞口不大,亦不太深,顯然是凶手第一刀未刺中梅大人的致命之處,拔出匕首留下的刺痕,而第二刀卻正好從背後刺入心髒,是為致命一擊。刀口暗紅,滲出些許血水。
一摸梅若風身上,觸手冰涼,鼻息全無,已然斷氣多時。
司馬恨和吳過對望一眼,早已驚得呆住,過了半晌,司馬恨才回過神來,臉上神色又是驚懼又是憤怒,顫聲道:“你留下察看現場,我去追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