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我覺著這件事,隻要老夫人肯網開一麵,柳雨湘就能得救。老夫人不是不精明的人,她現在是在氣頭上,做出的決議難免偏激。若是能把整件事情無數的巧合給她好好分析一下,或者她能想明白,就此放過柳雨湘也說不定。想到這些,我不再猶豫,轉身向老夫人的臥室走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覺著她的心中定然也是波瀾起伏,思緒萬千,不能入睡的。
風雨淒淒中,院子裏紙糊的燈籠都成為團團廢紙,四處飄零。唯有正堂前的兩盞琉璃燈,還閃著忽明忽暗的光芒,遠遠看去,恍若幽冥鬼火。
拐進正堂邊上的那進回廊,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我麵前,正咧著嘴向我嘻嘻笑著。我一時之間還以為遇見鬼了,唬得身子頓了一頓。靜下神來,定睛一看,才發現站在我麵前的赫然是菊媽。此時,她的神情既不同於以往的趾高氣昂,也不像在老夫人身邊時的八麵玲瓏。她滿臉都是遮掩不住的笑容,暗夜裏看起來,頗有些近乎癲狂。
見著我,她瞪著我看了兩眼,說道:“小少奶奶,你要去見老夫人,幫柳雨湘昭雪冤情麼?”
我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淡的說道:“請菊媽媽通融。”
“我通融?哈哈哈,你以為我守在這裏是為了什麼?你以為我會通融麼?我苦心積慮的做了那麼多,才等到今天,你以為我會通融麼?”菊媽的麵孔扭曲的十分難看,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我仍然淡淡的說道:“請菊媽媽通融。”
“通融?又是通融!哈哈哈,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聽的笑話。不單是柳雨湘要死,沈洪要死,就是你,冷九容,也不能活在這個世間!“菊媽指著我厲聲道,歇斯底裏,聲嘶力竭。但是雷聲乍起,她的話很快被淹沒無際。她的神態,卻是癲狂未減。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說道:“菊媽媽,你失態了。”說完轉身就走。菊媽既然在這裏守著,糾纏下去也是徒然,我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了。
我走了幾步,聽到菊媽在喃喃自語,說道:“明天,就是福兒的二十八歲生日啦。柳雨湘的死,對他而言,是最重的厚禮。福兒,福兒……”我的心裏有些疑惑:福兒是誰?可是二公子沈福麼?沈福明明才二十七歲。到底是哪個福兒,與柳雨湘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居然要柳雨湘以死來補償呢?我想來想去,始終想不明白。於是放棄去想。也許,今晚菊媽受了什麼刺激,說話才顛三倒四的。她也不年輕了,臉上ju花一般的褶皺,撲撲灑灑綻放開來。她跟隨老夫人幾十年,仍是伶仃一人,機關算盡,自己卻一無所得。這,也是個可憐人。
老夫人是不能找了,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便是沈洪。上次我被誣陷盜寶,沈洪尚且信我救我,何況是他相濡以沫,喜愛備至的柳雨湘呢。
見到沈洪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到底又遲了一步。沈洪的光景,一直不太好,然而卻總有清醒的時候。但是如今,他是完全昏迷的。無論怎麼喊叫,都睡的死氣沉沉,生機全無。一刹那,我心裏有些驚惶,於是用中指去試探他的鼻息,卻發現他氣息尚存,而且安詳。屢喚不醒,多半是教人喂下了安眠類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