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春閨夢裏人(1 / 2)

沈家大院裏,一日比一日的蕭條起來。自從冰兒死去,落落那一鬧,老夫人也似乎急遽的老了起來。她的頭上,開始生出絲絲縷縷的白發,任憑菊媽怎麼幫她拔,拔掉的都不及新生出的多。一朝白發催人老,無奈何!

明月欣兒也似乎徒生出了很多心事般,不再有事沒事唧唧喳喳的嘀咕個不停,而是經常一個人拖著腮,斜斜坐在梧桐樹下的石桌邊,呆呆的想心事。我心裏想著,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我是不是該給她找戶人家,把她許配掉呢。

自從冰兒去後,寶寶就跟了冰凝。她的神情麵色上,仍舊看不出太多的變化,但是我卻知道,有幾次暗夜裏我睡不著覺,起床在院子裏走動時,聽到寶寶的房間裏傳出低低的哭泣聲。她和冰兒情同手足,冰兒這一去,最為傷心黯然的,自然也有寶寶。

冰凝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每日裏除了練劍,很少去做別的。唯有沈家押酒出行的時候,她才多了幾分雀躍。她每每跟著酒車走南闖北,保駕護航,這時候,我就忍不住想起冰兒。若是冰兒還在,冰凝何至於孤單如此?

梅嬈非自從那日被訓誡警告後,很少走出臥房。隻是偶然陽光大好的時候,看到她抱著敏兒出來曬太陽。每次見著我,她都緊張兮兮的和我打聲招呼,然後目光變得分外疏離。聽木顏說,梅嬈非的精神有些失常,整個人似乎每日都被糾纏在魔魘中,不能脫身出來。不知為何,我反而更懷念起那個牙尖嘴利、無事生非的梅嬈非來。那樣的她,固然有時難免惹人生厭,卻也朝氣蓬勃,不似現在死氣沉沉,仿佛隻剩下半條人命的樣子。

與梅嬈非不同的是,岑溪弦變得十分暴戾起來。她原是四麵逢迎,八麵玲瓏的人,如今卻不能夠像以前一樣,對人對事坦然處之。動不動就懲戒丫鬟,打罵下人,一時之間,在她手下做事的人頗有些誠惶誠恐、噤若寒蟬,卻又敢怒不敢言。

偶爾見到沈福,他還是端著一個鳥雀籠子,提著蟈蟈籃子,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從冰兒那件事上,我知道,其實沈福並不是那樣的人,他的心裏定然藏了很多的無奈,所以隻得遣懷於物,聊供開懷罷了。

沈齊在家裏露麵的次數反而多了起來。上次聽了落落的那番話,老夫人心裏對他,難免有猜忌之心。他卻恍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對老夫人越發的恭謹起來。在沈家,他儼然成了少主子,合家大大小小的事情,無一不是按照他的吩咐來做。老夫人對他除了猜忌,更難免有愧疚和籠絡的意思,於是便由他去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是,沈洪的病情終於一日好似一日。到初夏的時候,他已經能在我和寶寶的攙扶下,下地行走了。他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起來,身子也日複一日的健壯。聽明月欣兒和寶寶說,沈洪在病倒之前,是一個十分寬厚溫潤的人,對人十分之好。但是我見著他的時候,他多半都在蹙眉沉思,仿佛心裏藏了無數的心事。他並不輕易對人笑,也不大說話。我心裏想著:他的結發妻子柳雨湘的事情和冰兒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這個男人,剛剛從病魔的束縛中走出,又陷入失去心愛之人的深淵裏,其中的苦楚,隻有自個兒心裏清楚。於是我便竭我所能,對他好些,讓他心裏不覺得那般苦悶。開始的時候,他是不太能夠接受我的,慢慢的,便也習慣我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