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更深哭一場(1 / 3)

沈福挖著挖著,忽然加快了速度,泥塵一時飛濺,他也全然不顧。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一人見方的大坑被他挖了出來。他慢慢站了起來,采集著周圍的小野花兒,還有一些青草,慢慢得放到坑中。等到坑中鋪了薄薄一層,他這才走到梅嬈非身邊,抱著她的屍身,把她摟在懷中,一時間又是淚如雨下。我從來也不知道,一個男人,為了他心愛的女人,可以悲愴成這般模樣。

沈福抱著梅嬈非,呢喃私語,說了許久的話兒,終於把她放到那個鋪墊了一層野草野花的大坑之中。沈福把她的衣裳理好,為她拂去每一點的塵土,含淚的雙眼注視了妻子良久,輕輕說了句:“非兒,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是那麼惦記著你。我會好好善待我們的敏兒和聆兒,把她們養大成人。我要告訴她們,她們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母親,為了她的女兒和相公,不惜犧牲自己。非兒,我的好娘子,你睡吧,我會時常來陪伴你的。”沈福說完,把頭轉向別處,仿佛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雙手用力一推他挖出來的那些泥土,把泥土全部推進坑中。沈福的身子,原本有些肥胖,挪動起來有些吃力。可是那一推,我看得出,他是用盡了他平生最大的力氣。把梅嬈非埋葬的那一刻,同時埋葬的,還有他全心全意愛著妻子的一顆真心。

我的心中,也是無比的悲愴起來。我忍不住輕輕的、輕輕地唱出一首詞:“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繡榻閑時,並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遺容在,隻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月,觸緒還傷。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鄰笛,譜出回腸。”唱完後,餘音未息,冰凝也跟著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此時,沈洪已經把挖處的泥土全部蓋上。他看了我和冰凝幾眼,仍對著麵前的土地說道:“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遺容在,隻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有霜。非兒,你哪怕是到了別處,我們陰陽兩隔,你也要好好待自己才是。”沈福又掉轉頭來,對我和冰凝說道:“九容、冰凝,你們不必擔心我,你們先回去吧。我想自個兒靜靜地再陪伴非兒一會。我還要為她造一個墳墓呢。我不會想不開的,我還有敏兒和聆兒兩個女兒。謝謝你們的好意,你們先回去,幫我照看女兒,好麼?”

我重重點了點頭,拉著冰凝的手,說道:“冰凝妹妹,我們這就回去啦。”

冰凝也點了點頭,卻仍是忍不住說道:“二哥哥,你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你若是也有個什麼......什麼三長兩短的,二嫂知道啦,便是在天上也不會安息。”冰凝說著,又是一陣哽咽。沈福卻別過頭去,定定地盯著麵前埋葬梅嬈非的土地。我牽著冰凝離去。

走到沈家墓園出口的時候,我們又看到了那個看守墓園的老頭。他正用樹皮般枯槁的手,點燃旱煙袋中的煙葉子。他的麵色,仍然是那麼蒼然肅穆,他看你一眼,便教你覺著說不處的詭異。這個人,便如同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一般,半點生氣也沒有。

我仍是硬著頭皮說道:”桂叔,我們這就走啦。沈家二公子還在裏麵,煩勞你幫忙好生看著他,莫教他出事才好。”桂叔用他似乎已經幹枯的眼睛,看了我和冰凝一眼,說道:“我知道啦。不過不該死的,總是不會死,若是該死的,想阻攔也攔不住。”

聽了他說這句話,我和冰凝越發覺著鬼氣森森。冰凝拉了拉我的衣裳,我便帶著她匆匆離去了。

離開七裏坡,回到沈家,我和冰凝遇到了寶寶。於是問起她哥哥的事情,她說道:“二少奶奶果然把我哥哥放回去啦。抓我哥哥的人,對他挺好的,非但沒有打罵他,放他回去的時候,還給了他十兩銀子,教他過好生過日子。想必是二少奶奶囑咐的吧。其實二少奶奶也不是那麼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