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若的事,就這麼告一段落。瓊英樓中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平靜到足以慢慢被宮中的人忘卻。
書雨仍舊是勸我趁著皇上如今對我心懷愧疚,與皇上修好,再謀其餘。我雖是答應著,隻是想想前塵種種,心中忍不住悲痛欲絕。
就這麼過了些日子,一直到瓊英樓中的梨花開了滿地,入眼盡是白雪紛紛,別是一番飄然出塵的味道在心頭。那日清晨,我心血來潮,起了大早,跑到院子中看梨花。想起當初在沈家時候,有一年下雪,我也是在雪中偷聽到梅嬈非和岑溪弦的對話。如今再想起來,前塵往事,恍如夢幻一般。
我正想得癡癡出身,忽然有人在我身後說道:“多日不見,你卻是清減了。”
我聽到這聲音,心裏微微一顫抖,回過頭去,行禮道:“臣妾參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扶著我的胳臂,柔聲說道:“快些起來吧。容兒,朕一直都想來看看你,隻是怕你......怕你不肯原諒朕。”
我想起書雨對我說的話,在這宮廷之中,我若是想存活下去,便要把皇上當做我的天,我的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雖然我每每想起我孩子的慘死,心中就覺得鑽心疼痛。但是,這個人他親手扼殺了他的兒子,心中的悲慟,也未必比我少得多少。
我低眉斂目,輕聲說道:“臣妾多謝皇上掛懷。臣妾一切都好,也從來不敢怪罪皇上。”
皇上愣了一愣,緩緩道:“隻是因了不敢麼?容兒,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我輕輕點點頭:“皇上,過去的事情,都不必再提啦。容兒隻是希望以後皇上可以信任容兒。人家都說,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才修得共枕眠,容兒入宮為妃,可以成為皇上的人,不知道是修了幾輩子才修來的。容兒一定會好好珍惜與皇上的恩情,隻希望......隻希望皇上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可以信任容兒,我心足矣。”
皇上握著我的手,輕輕把我擁入懷中,說道:“容兒,你放心吧,以後這樣的事兒,再也不會發生了。”
滿樹的梨花,悠悠然然飄落下來,落在皇上與我的肩頭,天地間處處彌漫著一種氤氳的氣息,我忽然覺得,心底仍舊還是有那麼幾分抹不去的疼痛。
我與皇上重修舊好後,瓊英樓中便又熱鬧起來。隻是在這麼一個人心險惡的地方,我的心中始終冷冽如昔。
這日,皇上來我瓊英樓小酌,與我笑說朝中的一些趣事兒。他正說了不多時,錢三公公匆匆來報,說道:“皇上,葉大學士與龍將軍某發,證據確鑿,這是袁大將軍遞上來的緊急奏章,袁大將軍囑咐我一定要拿來給皇上看,奴才就鬥膽拿過來了。”
皇上看過,龍顏大怒,拍案道:“這狗奴才!枉費了朕的一番苦心栽培,竟然幹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勾當,錢三公公,你立刻找內務府代朕擬旨,將葉明遠和龍威滿門抄斬,一個也不留!”
我見皇上怒發衝冠,忙笑著勸道:“皇上,這到底是怎麼一會兒事,你消消氣,若是氣壞了龍體就不好啦。”
皇上猶自憤憤:“你自個兒瞧瞧奏章上說什麼!”
我拿起奏章,果然是袁震東上奏的,袁震東在折子上說,大將軍龍威和大學士葉明遠勾結,意圖謀反,顛覆朝廷,並且舉出了幾個證人的供詞還有物證。難怪皇上要龍顏大怒了。
隻是,我常常聽人說起,聞名京城的葉明遠葉大學士,向來是以清廉著稱的。他為民請命,不辭勞苦,這樣的人,說他謀反,恐怕有些失真了。我也隱約聽人說過,袁震東和葉明遠之間,因為政見不和,很是有些過節,難不成是袁震東故意找了證據來汙蔑葉明遠的?至於龍威,這個人的野心,早就在朝野上下傳開了,據說他為人暴戾恣睢,根本不把皇上放在眼中。說他謀反,倒是有些可能。
我微微笑道:“皇上,臣妾有些拙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上看了我一眼,說道:“容妃你有什麼話,盡管說來聽聽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我緩緩說道:“皇上,請問皇上還記得當初杜林若汙蔑臣妾的公案麼?臣妾翻出這一段舊事,並不是想責怪皇上。隻是想讓皇上知道,有些事兒不能隻看表麵,應該深入調查才是。這位葉大學士,在京城之中清名遠揚,是位不可多得的可以為民請命的好官。皇上是否應該先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再下令懲處參與謀反的人不晚呢。若是錯殺無辜,隻怕會讓朝臣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