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
薛王爺這一走,便是兩年多。那林奉了東魏皇帝的命令,請冰凝回國。冰凝回去呆了未及一月,便又回來了。她不住在驛館中,仍舊是住在我這裏。
這兩年,我也被晉封為淑妃,從瓊英樓搬了出來,搬到雎鳩宮,正式坐擁一宮主位。那位郭賢妃,原是想著與我鬥的,卻沒想到命淺福薄,在我搬入雎鳩宮不及兩月,她便染了一場大病去世了。
皇上自從皇太後薨逝後,就如同沒有了主心骨一般,凡事都為衛勤天牽著鼻子走。盡管如此,皇上又有極強的疑心病,動不動就對身邊的人生疑。成化十四年春天,因天津府的一位舉人所作的詩中,出現宋亡二字,皇上龍顏大怒,大興文字獄,誅滅這王氏書生六族,又有謫戍者不計其數。雖然說文字獄,曆朝曆代曆國都有,如西宋成化年間這麼殘忍的,卻是頭一回。一時之間,民間怨聲載道,各地湧現出幾撥起義軍來。
在成化十四年的秋天,宮中來了一個叫張道機的道士,自稱能煉製長生不死丹藥。皇上此時,正覺著身子骨大不如從前,正心中惴惴,見到那道士,喜不自勝,敕令他煉製不死彈藥,更晉封他為西宋國師。這張道機原本是與衛勤天一夥的,他得到皇上信任之後,更與衛勤天狼狽為奸,禍國殃民。手下更養了一群小道士,在京城肆意橫行。惹起民怨無數。
另外,邊關情勢也很危機。袁震東兵變後,掌握兵權,被朝廷冊封為兵馬大元帥。饒是這樣,明天鶴留下的餘孽還是相當之多,他們不肯聽從袁震東調派,還有人私下去謀劃刺殺袁震東。袁震東坑殺了幾批人後,情勢才稍微得到緩解。盡管如此,袁震東卻在軍中失盡了人心。一時軍情紊亂,若不是皇上派遣了薛王爺前去督軍,隻怕早就出事兒了。也正是如此,皇上才沒有著急對付薛王爺。
現在,距離薛王爺承諾的三年,隻有三個月時間了。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裏,冰凝一直悶悶不樂,與當初初見她的英姿颯爽完全不同,仿佛是換了一個人般。情之為物,大抵如此吧。昔日,冰兒愛上薛王爺,卻不幸紅顏命薄,香消玉殞。後來,我與薛王爺兩心相悅,中間卻隔著皇上,始終不能廝守終生。許是孽緣,冰凝又對薛王爺情有獨鍾,薛王爺答應三年後回來娶冰凝。如今戰事未了,距離薛王爺回來之期,卻已是很近了。
冰凝****欣喜異常,我心中卻愈發有些憂慮起來。日子越近,我心中的憂慮越深。這三年之中,皇上不對付薛王爺,也是有原因的。他並不是對薛王爺顧念兄弟之情,而是因為薛王爺對朝廷,尚且有可以利用之處。如今衛勤天張道機亂政,要鏟除的第一個人,自然就是薛王爺了。
這日清晨,新調過來的小宮女繡紅正服侍我洗漱,明月欣兒闖了進來,嚷道:“姐姐,有信!”我搖搖頭,明月欣兒這丫頭,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這莽撞的性子,卻仍舊是不改。
我心中一動,想必是袁大將軍又有信來。我朝明月欣兒使個眼色,笑道:“隻是家中來一封信,明月欣兒你卻何必如此惶急。”我邊笑著邊對繡紅說道:“你下去吧,明月欣兒伺候我就好啦。”繡紅行禮退下。
我這才把明月欣兒拖過來,說道:“你這莽撞丫頭,這是做什麼?若是走漏了風聲,教皇上知道我與袁大將軍私下有書信來往,豈不是惹麻煩麼?”
明月欣兒愣了愣,嚷道:“姐姐,你弄錯啦,這回的書信,卻不是袁大將軍的。雖說也是邊關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呢。你猜猜,能不能猜得到是哪個。”
明月欣兒的話,教我心中一顫,旋即問道:“你說的那個人,可是薛王爺麼?”
明月欣兒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姐姐,可不是王爺是誰。王爺走了這兩三年,可是頭一回給你寫信來呢。”
我正色道:“明月欣兒,薛王爺與你冰凝妹妹已有婚約。我與王爺,隻是尋常朋友而已。你有些話,斷斷不能在冰凝妹妹麵前提起,免得她心裏難受。”明月欣兒見我如此嚴肅,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