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滿口髒話的流氓,並沒有答話。
可是,我腦子裏的那根弦卻無法抑製地繃緊了:自從顧春芝說要結婚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打擾過她的生活;說我無情也好,說我冷漠也罷,顧春芝有她的生活,而我在那裏麵並沒有占據多大的空間和地位。但心底裏,我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圓胖的魏生雖然粗魯又猥瑣,但他畢竟是顧春芝向我承認的第一個男人,並且她想要跟他結婚的意誌是非常強烈的,強烈到,不惜把我推給郭鬆濤,四年來不聞不問。很多次,我都想要偷偷在家門口看她一眼,可是城中村的小房子裏早就人去樓空。
顧春芝是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人,魏生那種人,不可能把她捧在手心裏疼愛。不知道,顧春芝每天有沒有按時吃飯;不知道,顧春芝有沒有找到一份正經的白天上班的工作;不知道,顧春芝還有沒有再接觸那些摧毀身體和靈魂的東西……
而現在眼前這個男人,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難道,顧春芝結婚之後,還出去惹了個大麻煩回來不成?
“喂,你這小兔崽子怎麼不說話?”髒話男見我不理他,非常粗魯地推了我一把,然後用手肘抵著我的肩膀,將我固定在車壁上。
我使勁掙紮了一下,卻發現他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哼,告訴你,你那老娘現在欠我五百萬的款子,母債子償,你小子就是出去賣,也要把這錢給我還回來!”髒話男往地上唾了一口痰,卻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對我低吼道。
“你騙誰呢。”我表情平靜,並不為其所動。
顧春芝我是了解的,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欠別人什麼。即便是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她也隻是想方設法壓低我們的生活用度而已;當時撿瓶子賺錢這個想法,我還是跟顧春芝學來的。
但很顯然,我的話激怒了髒話男。
“呸,老子雖然是個放債的,但從來就沒幹過詐騙這種事情!”髒話男抵著我的手攥成了拳頭,青筋都要蹦出來了。
他咬牙切齒地忍了又忍,才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包著東西的塑料袋和一張皺巴巴的紙:“你給了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張,是顧春芝親筆簽名還按下指紋的借款合同!這個塑料袋裏麵的,是她常年不離身的手鐲!老子信物和證據多,就是告到法院去也不害怕!哼,你要是不替顧春芝還債,我他媽就把她弄到監獄裏去!”
我將東西接過來,認真地看了起來。
指紋我看不出來,但合同上的落款確實是顧春芝親筆寫下來的——小時候她教我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總喜歡把“顧”字最左邊那個“廠”的豎撇拉得長長的,然後翹起一個小尾巴來。我跟著有樣學樣,她就勒令我寫成正常的樣子,說那樣美好的寫法隻是她一個人的專利。
這樣的寫法很是獨特,至少,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還有其他人這樣寫。
我揪緊了眉毛,打開髒話男遞給我的塑料袋——
老天!這竟然是顧春芝戴了十幾年從不離身的銀珠手鐲!
這種她那樣珍視的飾品,怎麼就到了別人的手中?
“你把顧春芝怎麼樣了?她不可能把手鐲給你的!”我狠狠地瞪著髒話男,熱血上湧,恨不得立刻就將他暴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