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將回憶溺於深海(3 / 3)

連星一愣,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我沒有。”她說,“我沒有別的心思。”

徐漾望著她,欣慰地揚了揚嘴角,再次說道:“那就合作愉快。”

這說的哪裏是合作愉快啊,明明是“照照鏡子吧,別喜歡我”。做人得知廉恥,他出錢,她辦事,他們兩人間,隻有利益。

6

徐漾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舒雨會選在舞會舉行這天回國。她穿著黑色晚禮服出現在會場的時候,沒有給連星帶來驚喜,反而帶來了驚嚇。

好看,非常好看,連星隻看她一眼,就明白,什麼樣的女性才能被稱為絕色。那絕色,便是夜空中的半月,和笑靨如花的舒雨。

本來想給賀雲生一個驚喜的舒雨,在見到他身邊的連星時一愣。這姑娘倒也直率,單刀直入,問賀雲生連星是誰。

賀雲生覺得有些難以回答:“就目前來看,我們的關係好像還隻是朋友。”

“目前?”舒雨不悅地看向連星,接著問一旁的賀雲生,“你喜歡她嗎?”

賀雲生笑笑,握住連星的手:“喜歡。”

舒雨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徐漾拉走了。今晚的舞跳得有些魂不守舍,連星的目光全程在不遠處的花壇前蹲在地上掩麵大哭的舒雨,和伸手撫摸她腦袋的、滿眼溫柔、安慰著她的徐漾身上。

現在的徐漾,眼神和動作都是溫柔的,他不再是獵人,而是被哭泣的那人緊緊揪著心的獵物。舒雨的一舉一動,稍有不慎,似乎就會要了他的命。

盡管在那之前,連星已經把這支交誼舞練得十分熟練,但還是不小心踩在了賀雲生的腳上。

“對不起。”她眼眶微微泛紅。

對方握著她的手一僵:“沒事。”

舞會結束後,舒雨攔住了賀雲生。連星沒見過這麼執著的姑娘,或許徐漾就是愛她這一點。

“我剛回國,老朋友總得聚聚吧?”舒雨笑著,又看向旁邊一言不發的連星,“連小姐也來吧,雲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說是老朋友給舒雨接風洗塵,結果跟著舒雨到了KTV,連星才發現,所謂的老朋友隻有徐漾和賀雲生,再加上她一個外人。

一進包廂,舒雨就叫了一桌的酒,不用杯子,舉著瓶子就喝。徐漾攔她,她不聽,像個孩子似的威脅徐漾:“你再管我,我就跟你絕交。”

包廂的氣氛略微尷尬,隻有舒雨一個人喝著酒,拿著話筒,站在包廂中央唱歌。她選了許多的情歌,內容講的大多是愛而不得。賀雲生坐在連星旁邊,臉上毫無波瀾,愣是一句話也沒說。

許久之後,舒雨點了一首楊丞琳的《觀眾》,非要拉著連星一起唱。這首歌連星沒聽過,但她知道演唱者和為這首歌作詞作曲的人—楊丞琳和李榮浩。這麼一首情歌,讓人難過,又讓人羨慕。

連星有些尷尬地跟著她站在屏幕前,卻遲遲張不開口。過了一會兒,舒雨也不唱了,拉著連星說要去上廁所。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外麵的聲音,兩個男人才知道,那兩人不是結伴上廁所,而是在外麵打起來了。

連星猝不及防被人甩了一個耳光,有些蒙。不還手的是傻子,她上前,抓住對方的手,還了一個耳光回去。舒雨喝醉了,感覺不到疼,隻想跟連星單挑,張牙舞爪,抓住連星的頭發用力拽。

連星吃痛,微微彎腰,踹了舒雨一腳,舒雨一個不穩,摔在地上,連星才得以解脫。

徐漾趕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幾步邁到舒雨跟前,看著她左臉上的手印,沉默許久,再抬頭對上連星的眼睛時,他的眼神讓連星如墜冰窟。

“對不起。”

但徐漾沒有理她。

一直到徐漾抱著舒雨離開,連星都站在原地,一動沒動。站在一旁的賀雲生給她遞紙巾的時候,她摸摸臉頰,才發覺自己哭了。

7

連星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發自內心地哭過,就算往常演被渣男拋棄的失戀女孩時,也沒哭得這麼走心。她跟在賀雲生身後,一邊哭一邊往車前走,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所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賀雲生像沒看到她哭一般,扶她上車,送她回家。

連星給他的地址是假的,因為她在北京沒有家,隻有學校的宿舍。可車子行駛半小時後,到達的地方,卻是她的宿舍。

她愣愣地望著開車的人,連眼淚都忘了擦。

對方衝她一笑,轉而問道:“連小姐,去年冬天,也是在這座城市,我們曾見過,你還記得嗎?”

連星一愣。

有一次,她在地下停車場拿著噴漆在別人的汽車上大大咧咧寫了“渣男”二字。被主人逮住後,她戴著帽子往外麵跑,嘴裏罵罵咧咧,跑遠後,還回頭衝著車主做了個鬼臉。

賀雲生那時坐在附近其他的車裏,看著這個姑娘,不由露出一抹微笑。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為人要親和,要成熟,切不可把不悅和不安表現在臉上。徐漾是那種把所有不悅都寫在臉上的人,而他不是,長此以往,要不是遇見連星,他甚至都忘記假笑和真笑的區別了。

車窗是開著的,窗外花壇裏的蛐蛐樂此不疲地叫著。

賀雲生說:“我不是傻子,本來沒打算陪你和徐漾演這出戲,可我動了心,實在不想忘記那種笑的感覺,不由自主,就上套了。”

連星一臉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騙了你。”

賀雲生笑著搖搖頭:“你接近我,是因為錢,還是為了徐漾?”

連星一愣:“這沒什麼區別。”

“連星,這兩者區別很大。”賀雲生同徐漾不一樣,就算被欺騙,還能從頭至尾保持耐心同她說話,“錢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可連星,你現在似乎不是為了錢,而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你好像也不稀罕。”

她想要什麼?連星自己都覺得吃驚……

她想要的是愛,別人的愛不行,隻能是徐漾的。

太不知廉恥了,連星暗罵自己。徐漾是雇主,她拿錢辦事,不該跨越這層利益關係。

“再見,連星。”

夏季的夜風裏,她與賀雲生沉默著坐了許久,最終還是互相說了再見,其實他們心裏都十分清楚,往後,彼此就是不曾認識的路人了。由於一連幾日沒有回過宿舍,舍友都以為連星交了男朋友,見她回來,全部圍了上來八卦她。連星覺得有些煩悶,小坐了一會兒後,就拿著手機出去了。

她在宿舍樓下選了個安靜的地方,也不嫌蚊子多鬧心,就傻乎乎地坐著。良久後,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將那筆巨額的定金還了回去。深夜,她坐在空無一人的校園裏,就著蚊蟲輕微的揮翅聲,捂著嘴哭了一會兒。

“對不起,徐先生,我失敗了。”

她最後編輯了一條短信,點擊發送後,就把那個號碼扔到黑名單裏了。

其實失敗的不是這一單生意,而是她自己。

如此一來,那個號碼的主人,隻是她漫漫人生中匆匆忙忙的過客,一眼一生,再無後續可言。

徐漾這一生,唯一稱得上失敗的事就是追舒雨。他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擁有的定是最好的,可獨獨一個舒雨,賀雲生什麼都不用做,就輕易俘獲了她的心,而他放下身段,守護多年,費盡心思奪取多年,終究未果。

這麼多年,舒雨每次哭,都是因為賀雲生,而他隻能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她說:“徐漾,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是那種沒有他,我就會死的喜歡。”

徐漾懂,他對舒雨何嚐不是呢?

夜深的時候,他把舒雨送回了家,一個人坐在車裏,一直沒動過。直到手機的短信提示音響起,才將他拉回了現實。

顯示為“連小姐”的聯係人發來消息,說她失敗了。

徐漾抬手撫在皺起的眉頭上,心想,他又何時成功了呢?

8

賀家跟舒家最後還是聯姻了,據說雙方你情我願,是一段令人羨慕的姻緣。

賀雲生跟舒雨的婚禮舉行得很倉促,從公布要結婚到結婚那天,隻有短短半個月。

連星再也沒有見過徐漾,他有沒有參加舒雨的婚禮,有沒有為愛掉過眼淚,有沒有收到她最後一條短信,有沒有忘記她,一切都不得而知。

北京的夏天,是在一場雷雨中結束的。

連星奔波於這場雨中,她做一筆又一筆的生意,全然不把心搭進去。

她失敗過一次,但好在沒人再找她演什麼拆散別人的壞角色。

她在這場說來就來的雨中跑得極快,路過似曾相識的汽車時,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

那場戲,她演得最為認真,搭了心進去,卻演得一塌糊塗。

這樣一想,她跟徐漾,本就是彼此人生路上的匆匆過客。他隻曾叫過她幾聲連小姐,她也隻回過幾句徐先生。

說什麼做回陌生人,其實他們本就不熟,他出錢,她辦事,天經地義。

大夢初醒,原來他們連一秒也不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