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奇親自送朱懷鏡到了大門口。朱懷鏡按張天奇說的房號敲了門。曾俚開門,沒想到是朱懷鏡,很吃驚的樣子。朱懷鏡本想兩人先聊些別的再切入正題,說:“我聽說你來了,馬上跑來看你。”但曾俚自己先就提到了這事:“多謝了!你別假惺惺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受人之托。那些流落街頭的人,除了貧窮,他們還有什麼罪?就要這麼對待他們?發達國家也有乞丐,也有瘋子,也有神漢巫婆。這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沒有誰苛求政府解決所有社會問題,因為這不可能。”朱懷鏡知道好言相勸不會奏效,也不想同他進行沒有意義的理論探討,就直話直說:“曾俚,我也覺得這事不該發生。但我跟你說,官場中人的思維方式就是麵對現實處理問題,別的以後再說,甚至永遠不說。你是烏縣人,家裏有事就得有求於烏縣領導。這事你不聞不問,百事好說。”曾俚頭往沙發靠背上一搭,歎道:“我知道你指的是我弟弟調工作的事。我不肯求人,但我隻有兩兄弟,我老母親以死相逼,硬要我出麵找縣裏領導。老母親哭哭啼啼,弟弟上要養老,下要養小,又沒有工作了,不隻有死路一條?我是沒有辦法,才硬著頭皮找了政協王主席。如今他們卻用這一條作為條件同我交換,真是卑鄙!我說懷鏡你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總給張天奇當說客維護他這種人呢?是你們私交很好嗎?”朱懷鏡說:“什麼這種人?其實你對他並不了解,隻是本能地反感。要說交情,我同他的交情遠遠不如我同你的交情。但碰上這種事,我隻能向著他,說服你。”曾俚問:“為什麼?”朱懷鏡笑笑,說道:“你應該知道,如今在官場上要想有所作為,靠一個人肯定不行,得編織一張互利互惠的關係網。像張天奇這樣風頭正勁的人,誰都會樂意把他拉到自己的網內來,我有什麼理由不幫他呢?再說,這又是為了接待皮市長而出的事,皮市長對我對張天奇都是意義非同尋常的人物。為什麼要把這事捅出來讓皮市長難堪呢?你別用這種眼光瞪著我,你要是在我這位置上,你也會這樣做的。”曾俚搖頭歎道:“這麼多年都是這樣對待這些人的,竟然沒有一個人告狀!這回死了那麼多人,大家居然保持沉默!
朱懷鏡看看時間,已是十一點多了,他換上一副真誠的麵孔,說:“曾俚,說真的,我從心裏佩服你的俠肝義膽、你的社會良知。哈十八免費小說但麵對現實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嘴上說說可以,寫寫文章可以,卻是認真不得的。就說這個事情,不拱出來屁事沒有,你把它捅出去了,除了處理幾個人,除了給當地政府添些麻煩,也沒有其他任何意義。隻不過把你老弟快要到手的飯碗砸掉了。何必呢?”曾俚聽罷,雙手捧著頭,使勁地搖。朱懷鏡看得出他真的很痛苦,不忍心再刺他。兩人正沉默著,聽得有人重重地擂門,叫道曾俚你滾出來。朱懷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嚇得張大了嘴巴。曾俚起來開了門,一條黑臉漢子衝了進來,指著曾俚的鼻子臭罵。朱懷鏡一聽,更是嚇得兩耳發響。原來曾俚的老母親真的想不開,服了毒藥,正在醫院搶救。這黑漢子是曾俚的弟弟,罵道,我不求你了,媽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喝你的血!朱懷鏡忙勸開兩兄弟,拉著曾俚奔醫院去。急救室裏黑壓壓地站著許多人,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著。曾俚劈開人群往病房裏擠,朱懷鏡也跟了進去。隻見老人家平靜地躺在病床上,鼻子和手腳都插著管子。四周站著曾俚的家人。他們都怒視著曾俚。曾俚走到床頭,伏身跪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