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逃出生天(1 / 3)

水流越來越急,而且還打著轉,田尋身體在水裏左右旋轉,上下起落,就像水裏的一粒沙子,完全屈服在大自然的淫威之下。

忽然耳邊傳來呼呼風聲,似乎還有機器引擎轟鳴的聲音,緊接著咣當一聲,田尋重重摔在什麼東西上,渾身都摔得散架了。

隻聽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這網還不錯,打上來不少魚!”

田尋還沒緩過神來,又聽一個聲音驚恐地道:“死人,有個死人!”然後又聽一人罵道:“真是晦氣哉!怎麼網上來死人了?快介個扔下去!”

田尋覺得有幾隻手拉他的胳膊將他淩空拎了起來,他感到喉嚨裏塞的難受,連連咳出不少黑泥,勉強張嘴說:“我是活人!”

“咣當”一聲,田尋又被摔在地上。

旁邊有人亂喊:“鬼啊,有鬼!”

田尋恢複了神誌,他抬手摘下護目鏡,一陣刺目的光線晃得他睜不開眼睛,但他心裏卻隱隱覺得,這光線好像是陽光,沒錯,確實是陽光!就像從地獄又回到人間,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田尋兩眼發酸,隻能應道:“我是人!不是告訴你們了嗎?”

另一人說道:“四哥,好像真是人啊!”

田尋心說廢話,鬼能這麼窩囊嗎?

“嘩”地一聲,幾瓢涼水澆在身上,將田尋身上的汙泥都給衝了下去。田尋勉強睜開眼睛,最先看見的是湛藍藍的天空和明亮亮的太陽,再朝兩邊瞅瞅,原來身處在一條漁船上,幾個漁民打扮的人圍在田尋周圍,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他。

田尋從深水裏僥幸逃出性命,對死亡的恐懼和後怕令他不住發抖,再加上四月份湖水很涼,不由得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扶著船欄杆,費力站起來說:“看什麼?沒見過人遊泳?”

一個漁民表情怪異地說:“遊泳?在太湖裏遊泳?你是瘋了還是傻了?”

田尋一聽愣了,這裏竟是太湖?又一想,湖州地處太湖南岸,離太湖隻有二十公裏左右,從太湖出來也不稀奇。隻是沒想到那洪秀全的地下陵墓竟然和太湖地下相通,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就算是有九條命也白搭了。

一個漁民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麼會在水裏?”

田尋本想說他想到太湖遊泳,結果不慎被暗流衝跑,可一想這個借口不太好,於是說:“我做生意賠了很多錢,想跳到太湖裏自殺,卻沒想到讓你們的漁網給網住了。”

他這麼一說,眾漁民就放心了,七嘴八舌地紛紛議論起來。一個漁民說:“你這個小兄弟也太想不開了哉,活得好好的為啥事體尋死?還是不要鬧了的好!”

又一個漁民說:“聽你口音是北方人伐?你住哪裏?我們送你回去呀?”

田尋十分感激這些漁民,如果不是他們的漁網,自己也得淹死在冰冷的湖水裏。他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想開了,不想死了。可我現在身上沒有一分錢,沒法感謝你們,如果你們能借給我一套舊衣服穿上,我自己會回北方老家去的。”

漁民互相看看,一人說:“你要是不嫌棄我們的衣服髒,就送給你一套穿啦!你先吃些東西,我們這就掉頭回岸嘍!”田尋連忙表示感謝。

幾個漁民剛救了個人,心情十分地好,都圍在田尋身邊問東問西。田尋心想,我哪怕是帶出一件東西也行,也能賣一些錢,酬謝一下這些恩人,隻可惜死裏逃生好幾回,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名漁民拿出幾個糯米團和雞腿遞給田尋,田尋已經忘了自己在陵墓裏呆了多長時間,就知道這段時間除了壓縮餅幹之外,什麼也沒吃過,現在看到這些吃的,才覺得肚子叫個沒完,他狼吞虎咽地吃著,漁民又拿過一個水壺遞給他,大家都笑嘻嘻地看著田尋的吃相。

田尋如風卷殘雲般吃完了東西,又灌了幾大口水,抹了抹嘴說:“謝謝,謝謝你們了!你們就是我的大恩人!”這倒是他的真心話。

漁民們哈哈大笑,一個漁民操起漁網大聲道:“開船嘍!”眾漁民轟然應和,都過來從網裏揀魚。那操網的漁民似乎是眾漁民的頭領,隻見他站在船頭,邊收漁網邊唱道:

愛妹妹,儂勿要再呆啦棕樹底望我望發愁,

儂昨夜頭吩咐我格說話,我全記在心頭。

我拘得大鯊魚,來給儂買三錢胭脂四兩油,

打格一副白鐲子,帶啦儂格手彎頭。

愛妹呀,要是龍王爺今朝請我去吃酒,儂也勿要哭,

心愛相好盡管去求。

就說我是儂啦爹娘手裏結下的幹哥哥,

過年過節海灘頭上,你輕輕來嘔三嘔。

田尋聽著這首用地方方言唱的漁歌,雖然不能十分聽懂,但也明白了歌中的意思,唱的是一個漁民出海前對情人說的心酸告白,這漁民唱這樣悲傷的漁歌,無非是在側麵提醒自己生命的重要和無奈,但隻要有希望就得努力去活。

田尋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四個人:讓韋昌輝咬死的禿頭、被黑甲戰將活活劈成兩半的胖子、死在程哥槍下的平小東、壓死在鐵柵欄門尖刺下的程思義……忽然他感到一陣強烈的對死亡的恐懼,眼淚如泉般湧出,心裏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感覺人生是如此美好,生命又是如此重要,沒有什麼比活著更加重要。

過了一會兒,船靠了岸,那漁民頭領邀田尋到他岸邊的家裏先洗了個澡。田尋臉上纏的紗布早已被洪水衝掉,斷裂的鼻梁骨開始流血,但這裏沒法醫治,漁民隻能先簡單處理了一下他大腿內側的傷口,然後讓他老婆找出一身幹淨的舊襯衫和藍布褲子、黑麵布鞋給田尋換上。這漁民身體強壯,個子也高,四十二碼的布鞋穿在身高隻有一米七左右的田尋腳上,多少顯得有點大,但也總比沒鞋穿強。那漁民聽說田尋身上分文皆無,怕他沒錢坐火車回東北,又給了他二百塊錢,田尋激動得直掉淚,因為從他家房子來看,這漁民的生活水平並不高,可能這二百塊錢就是他們家半個月的開銷。田尋問了這漁民的姓名和村名後,拿著錢離開太湖,乘坐村裏的三輪車前往湖州。

進了湖州市區,田尋望著市裏的公路大廈、車流行人,真是恍如隔世。他走在街上,看著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有的情侶相伴,有的全家逛街,依舊按部就班的過著自己平淡的生活。田尋心想:走在街上,我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也沒有人不會注意到我。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在過去幾十個小時內曾經有過怎樣險象環生、驚心動魄的經曆。

到湖州火車站一打聽,才知道從湖州坐火車到西安至少也得三百塊錢,身上錢不夠,又沒處去借,他找了個公用電話亭,先拔114查到了西安市朱雀路古玩市場管理處的電話,然後通過管理處找到了“盛芸齋”王全喜。

王全喜在電話裏一聽是田尋的聲音,連忙問他在哪,其他人都怎麼樣,田尋在電話裏不便明說,隻說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了,我身在湖州沒路費回西安,而且還受了重傷,你看著辦吧。王全喜連忙給在湖州的一個朋友打電話,讓田尋去找那個朋友要了兩千塊錢。田尋先到湖州市中心醫院接上了斷裂的鼻梁骨,住了兩天院,然後又回太湖還了那漁民一千塊錢,最後坐火車先到南京,再直達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