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盡了,長風輕輕的推開虛掩的窗,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微黑的臉,明亮的月光中,那人的眼睛閃爍著奪目的光芒,一見他,便露出淡淡的笑,矜持著,隨意的站著,似乎等了長風很久,又似乎剛剛才站在那裏,神情輕鬆自如,帶著一絲拒人千裏的高貴,“你來了。”
要如何回應?過往的生命中,從不曾接觸這樣的男子,長風的世界中,隻有一切的自然,吹過天際的風、自由自在的雲、隨心所欲的水、蒼翠碧綠的山,唯獨沒有人,人是什麼?是世上最複雜難懂的動物,何況是掙紮在政治的驚濤駭浪中的人!
“秦王。”
不卑不亢,年輕的男子,臉頰上細嫩的絨毛,昭示著他的年齡,可是炯炯有神的目光,清澈如水,帶著一絲超越了年齡的智慧,他的舉止沉穩有度,儒雅脫俗,不用交談,甚至隻是一個清淡若水的眼神,李世民便已洞悉了麵前男子靈魂的最深處,那般的雲淡風清。
短短的數言,訴盡了徐績期望自己回營的焦灼,也許從前決定進洛陽,就是一個錯誤,此行得到的信息廖廖,完全與預期相反,洛陽的守衛,從某種程度來看,簡直是固若金湯,原想一舉成功,看來必是一場艱苦卓絕的對攻戰。
“你受傷了。”
血滴從男子的指尖緩緩落下,不經意,已汪成一個血色的湖泊,看著他微蹙的眉,男子微微一笑,如同冰封的大地,在那一刹那春暖花開,帶著一絲不屑,“秦王不用憂心。”
知道他為什麼發笑,這冰冷的年輕男子,似乎一切都胸有成竹,難道他在來之前,便與徐績運籌帷幄了嗎?看他不過花季之年,有何等的能耐可以越過洛陽重重的防衛?
“請坐。”
“長風,司馬長風。”
聰明的男子猜到了下文,不待他轉念詢問,已輕聲道出了自己的姓名,完全沒有注意到李世民麵上那絲淡淡的詫異。
“此人胸藏經緯、腹容山川、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絕對是宰相之才。”
能夠得到無忌如此推崇的人,原以為是一個須發蒼然的老者,絕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絕色的弱冠少年,看他神光內蘊,想必武功也不低吧,這般的出眾,還真是人中的龍鳳。
“長風,你……。”
“秦王放心,來時,已想好如何接你出去,現是六月中旬,七月初,在下一定送你安然離開洛陽城。”
這般的玲瓏剔透、這般的聰明絕頂、這般的超凡脫俗,不知能否經曆這場鐵血崢嶸,窗外沙沙有聲,起雨了吧,昏黃的燈光中,長風的絕世容顏和著這夏夜清幽的雨聲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得益彰。
隱隱有琴聲穿過厚重的雨幕,靜夜裏,和著雨聲特別的清幽,李世民提壺為長風斟滿白玉杯,“在這裏,什麼都不好,最好的是,就是這蜜酒了。”
琴聲一陣一陣的傳來,幽怨而又淒惶,李世民走到窗前,夜雨中,遠處那盞紅色的油燈特別的耀目,雪白的杏花從中,那盞燈溫柔得像一個正在等待情郎的女子,此般的景致,即使是心硬如鐵的李世民,心中不由自主的也湧起一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