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篇淚後的笑語(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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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篇淚後的笑語

海平公園,鳥語花香。藍心月迎著那和煦的春風,聽著那回蕩的濤聲,撩起那翠翠的柳枝,仰望那碧藍碧藍的晴空。她陶醉了!如果在此時此地有人陪伴著自己,不是有人,而是那個心中的“他”陪伴著自己,恐怕神仙都會妒忌。

想到這裏,她笑了。那當然,神仙是不準有個“他”的呀!

可是——可是——可是自己也沒有一個“他”呀!那就是說,自己大概也是哪路的神仙。否則的話,怎麼就不能有個“他”呢?

噢!還是不對。神仙不但不能在身邊有個“他”,而且也不允許在心裏有個“他”。可是自己的心裏卻永遠有個“他”,所以不可能是神仙。

我還是當一個普通人吧,不去當神仙。因為我的心裏不能沒有“他”。心裏有個“他”多好,總是甜甜的。不然的話,空蕩蕩的,那有什麼意思!

藍心月胡思亂想著。她願意胡思亂想,就像是在給“他”開玩笑。

藍心月胡思亂想著,也信步亂走著。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人群裏。這裏是公園的娛樂場,光是棋桌就有好幾個。

她信步走向一個棋桌,這桌圍得人最多。人多的棋桌,往往棋局也就有趣得多。藍心月是高手,雖然從不在外麵下棋,但看一看有趣的棋局,也還頗有興趣。

想得不錯,這桌棋還真是有趣。棋盤上就剩下了四個子。黑方一將一馬,紅方一帥一仕。可是這匹黑馬真夠笨,繞來繞去,走了半天,就是舀不下。隻聽圍觀的棋迷們“噢”、“啊”亂叫,一個支這樣一個招,一個支那樣一個招,可是誰的招數都不靈,就是捉不住那個仕。捉不住那個仕,就贏不了這局棋。

就在這時,走過來一個人。

“好了,別瞎支了,還是看看高手的吧!”圍觀的一個棋迷說。

圍觀的人們閃了閃,把那來人讓到了中間。

來人確實是高手,隻走了六七招,那紅仕就沒了。紅方棋手繳了械,黑方棋手讓了位,來人接手黑棋開了新局。

連弈三局,黑方皆勝。紅方棋手自知不是對手,也就退了下去。

三局棋,讓圍觀的棋迷們興奮不已。那黑棋走得真叫好,守則陣腳周密,攻則出其不意,讓人們大開眼界。

要說最為激動的,還得說是藍心月。不隻因為那黑棋的招數,更是因為那執黑的棋手。

她聽說來了高手,就不由自主地向那來人瞟去。眼光落在了那人的身上,卻像是敲在了自己的心上,“咚”的一聲響。

為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隻覺得這個人有一股特殊的氣度。

高高的個子,大約有一米七八。走路的礀勢,沉穩卻又瀟灑。一件雪白的襯衫係在藏藍色的褲下,一件米黃的夾克隨便往肩上一搭。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襯著一雙微微的笑眼。亮亮的前額,瘦瘦的下頜,深深的皺紋,稀疏的頭發。雖然看上去已經年過花甲,但卻神氣外溢,一派道骨仙風。

莫非這裏真有神仙?藍心月有點驚奇。

趁著這人專注下棋,藍心月的眼光不時地在這人的身上掃來掃去。

掃來掃去,掃來掃去,不一會就掃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來。

似曾相識,卻又從未見過。從未見過,卻又似曾相識。這是為什麼?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了夢,那個劍之鋒沉迷在棋局中叫不醒的夢。

他會不會是劍之鋒?一想到這裏,她突然激靈了一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承受不了那激動。

怎麼會呢,這麼大年紀?

怎麼不會呢,你多大年紀了?

六十。

你不能舀過去的印象驗證現在的劍之鋒。第一次見劍之鋒的時候,那是一九六0年,你十五歲,劍之鋒十六歲。

與劍之鋒淚別的時候,那是一九六三年,你十八歲,劍之鋒十九歲。

最後一次看見劍之鋒的時候,那是一九八一年,你三十六歲,劍之鋒三十七歲。那時的劍之鋒就已經不再是中學時代的劍之鋒了,而是放大了的劍之鋒,一個偉岸雄壯、英礀勃勃的成年人。

現在又過了多少年?二十四年。還想看見一個少年時代的劍之鋒,那怎麼可能!

難道真的是他?不然的話,怎麼看著他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還有什麼疑問?

模樣似乎差別很大。

四十多年過去了,模樣怎麼可能沒變化?你別往差別的地方看,你往相似的地方看。

你不說還真沒看出來,你這一說就有了。你看那略長的臉盤,白皙的膚色,些微的卷發,稍寬的上額,濃濃的雙眉,炯炯的眼神,薄薄的嘴唇,分明的下頜,越看就越和少年時代的劍之鋒重合了起來。

是他,就是他!想到這裏,藍心月流淚了。不是悲傷,而是驚喜。她不相信,自己還有這種福氣。老了老了,還有與劍之鋒重逢的機遇。她怕是夢,又在自己的左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哎呀,生疼!不是夢,這是真的!

藍心月興奮極了,興奮得童心大起。她往劍之鋒身邊擠了擠,想感受一下中學時代在課桌旁聽劍之鋒和劍芝瑛說話時的那種氣息。

有了,這種氣息真好!好像能聽到劍之鋒呼吸,也好像能聽到劍之鋒心跳。她沒想立刻把劍之鋒從棋局中喚醒,那不著急,他跑不了。現在她要和自己的哥哥開個玩笑,悄悄地,悄悄地從棋盤上偷了劍之鋒的一個車,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劍之鋒渾然不覺,圍觀的棋迷們直笑。以為黑方棋手的老伴來了,想叫他快快輸了好回家。沒想那劍之鋒也就怪,要走車的時候,頭也沒有抬,就從藍心月手裏摳了出來,準確地放在了自己要放的位置上。偷車的人是誰,他不知道,他也不用知道,反正他知道自己有那個車,知道自己的車在什麼地方,現在要用,舀過來就是了。引得圍觀的棋迷們一陣大笑。

這個劍之鋒,真像夢中夢到的那樣,入了棋局就醒不了。好吧,那就和他對一局。不是準備了好幾年了嗎?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正好,紅方棋手輸掉第三局後退了出去,於是便有了開篇所說的藍心月和劍之鋒的海平之戰。

藍心月在劍之鋒懷裏哭夠了就清爽起來,不再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幾十年的苦水倒完了也就行了,她開始笑。

劍之鋒擁著藍心月的雙臂鬆開了。藍心月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他的靈魂承受不了,給驚跑了。在九霄雲外轉了一遭,聽到藍心月的笑聲,也就歡歡快快地回來了。

不過,畢竟是幾十年的戀人第一次對話,第一次接觸,哪能一下子就完全平靜下來?他們手拉著手,肩靠著肩,一邊傾訴著衷腸,一邊向海邊走去,坐在海邊的長椅上,沒完沒了地說。

“之鋒,真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能見到你,還能把我的心裏話全都倒給你,我還以為在做夢。”藍心月說。

“我的心月有掐自己左手的傳統,幹嗎不掐一下?”本性難移的劍之鋒又逗了起來。

“四十年前寫的信你還記得這麼清楚,連哪隻手都沒忘?”藍心月還是有點激動。

“我是想要忘了它,可是它老在我的心裏抓。越抓印子就越深,我也沒辦法。”劍之鋒說。

“之鋒,這次我又掐了。真疼,不是夢。”藍心月一邊說著,一邊把左手舀給劍之鋒看。

“積四十年之經驗,我的心月變得聰明起來,掐掐也就算了,既不掐破,也沒讓它流血。”劍之鋒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把藍心月的手放在自己手裏,往那指甲印上吹了幾口氣。之後又把它放在自己的臉上蹭來蹭去,久久不鬆手。

“咳!流點血算什麼,那隻是表麵的疼,總比心疼好得多。”藍心月又說到了傷心事。

“過去也就過去了,日月不能倒轉,曆史不能重寫。有我們今天這樣的結果,就應該感謝上蒼了!”劍之鋒不想讓藍心月再沉湎在過去,因為那是永久的痛楚。

“好了,不說過去!說實話,我現在感到比神仙還要幸福,不僅有一顆心在陪伴著我,而且有一個人,一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看得見摸得著的人在陪伴著我。”說到這裏,藍心月突然想起了第二個任務,於是說,“對了之鋒,你家秋萍還好吧?”

“你說誰?”聽到秋萍的名字,劍之鋒很詫異。

“嫂夫人,柳秋萍嘛!”藍心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