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理學綱要(26)(1 / 3)

初為陽明之學,而後變焉者,又有李見羅(名材,字孟城,豐城人。學於鄒東廓)。見羅提“止修”二字,以止為主意,修為工夫。謂“人生而靜以上是至善。發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端,有善便有不善。知是流動之物,都已向發邊去。以此為致,遠於人生而靜以上之體”。故主“攝知歸止”。“刻刻能止,則視聽言動,各當其則,不言修而修在其中。稍有出入,不過點檢提撕修之工夫,使當歸於止而已。”見羅辟陽明之說曰:“釋氏以知覺運動為性。吾儒本天,故於性上隻道得一個善字。就於發用之際,見其善之條理。惻隱名仁,羞惡名義,辭讓名禮,是非名智。未嚐雲有善無不善也。後儒曰:無善無惡者心之體。以其就知上看體,知固有良有不良故也。玉本無瑕,隻合道個白,不可雲有白無黑。水本無汙,隻合道個清,不可雲有清無濁。無善無惡既均,作善作惡亦等。何也?總之非吾性所有也。見性一差,弊至於此。則知知覺運動,不可言性;儒者之學,斷須本天。程朱之論,固自有其獨到之處也。”案見羅此辯,殊失陽明本意,參觀前兩篇自明。見羅又謂“致知二字,並列於八目之中。知本知止,特揭於八目之外。略知本而揭致知,五尺之童,知其不可。自古之欲明明德,至一是皆以修身為本,詳數事物,而歸本於修身。本在此,止在此。知本者,知修身為本而本之。知止者,知修身為本而止之。知修身為本而止之,即止於至善也。”合“此謂知本”之本,與“一是皆以修身為本之本”為一,亦未必其遂安耳。

東林之學,與陽明有異同者,為顧徑陽(名憲成,字叔時,無錫人)及高景逸(名攀龍,字存之,無錫人)。涇陽提出性字,謂“性是心之根底。舍性言心,必墮情識”。“善即心之本色,說恁著不著?明目之本色,聰耳之本色,說得個不著否?何雲無善乃不著於善耶?”景逸主格物,謂“不窮其理,物是外物。窮其理,物即吾心”。“學者無窮工夫,心之一字,是大總括。心有無窮工夫,敬之一字,是大總括。心無一事為敬。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敬。人心如何能無適?須先窮理,識其本體。”“聖人隻從矩,不從心所欲。徒知昭昭靈靈者為心,而外天下之物,是為無矩之心。以應天下之物,師心自用而已。”“陽明曰:致知在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各得其理。是格物在致知。又曰:格,正也。格去心之不正,以歸於正。是格物在正心誠意。”“吾人日用,何嚐離格物。開眼便是,開口便是,動念便是。善格物者,時時知本。善知本者,時時格物。格透一分,則本地透一分,知地透一分。談良知者,致知不在格物,故虛靈之用,多為情識,而非天則之自然,去知遠矣。”案高、顧所辟,皆王學末流之弊。若陽明本說,則實不如是也(景逸又曰:“陽明曰:有善有惡意之動。善謂善念,無善則無念。吾以善為性,彼以善為念也。”此說亦非。參看上篇錢緒山之說自明)。

總論

以上各篇,舉理學中之重要家數,一一加以論列。理學之為理學,亦略可見矣。今再統其學而略論之。

理學之特色,在其精微徹底。一事之是非,必窮至無可複窮之處,而始可謂定。否則畫一境以自足,而曰:吾之所論者,姑止於是而已。則安知所研究者出此以外,而其是非不翻然大變乎?理學家則不然。或問伊川:“人有言:盡人道謂之仁,盡天道謂之聖。此語何如?”曰:“安有知人道而不知天道者?道一也,豈人道自是一道,天道自是一道?揚子曰: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技。此亦不知道之言。豈有通天地而不通於人者哉?天地人隻一道也。才通其一,則餘皆通。如後人解《易》,言乾天道也,坤地道也,便是亂道。語其體,則天尊地卑;論其道,豈有異哉?”橫渠答範巽之雲:“所訪物怪神奸,此非難語,顧語未必信耳。孟子所論,知性知天。學至於知天,則物所從出,當源源自見。知所從出,則物之當有當無,莫不心喻;亦不待語而後知。諸公所論,但守之不失,不為異端所劫,則進進不已,物怪不須辨,異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勝矣。若欲委之無窮,付之不可知,則學為疑撓,知為物昏,交來無間,卒無以自存,而溺於怪妄必矣。”宋儒所謂理者,果能貫天地人幽明常變而無間否,自難斷言。然其所求,則固如此。其說自成一係統;其精粹處,確有不可磨滅者,則固不容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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