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漸息,投砲漸止,重騎兵殺入已經糜爛的遼軍前陣。
杜重威部全線崩潰,重傷的苦苦掙紮,還沒死的哭爹喊娘,成千上萬人不顧一切拔腿逃跑,這時哪裏還管什麼督戰隊?反向衝往契丹中軍。
剛才的可怕陣勢已經打得遼軍三軍膽寒,如果他們還是臨潢府之前的狀態,以皮室精銳的膽魄也能奮死一戰,但自臨潢府一敗,契丹人對天策唐騎的畏懼已經植入心髒深處,這時被這令人目眩神馳的場麵勾起他們的恐怖回憶,再被自己的前鋒一衝,中軍跟著混亂,唐軍重騎兵跟著殺到,契丹中軍跟著崩垮。
廝殺之中,後續的重步兵開到,所到之處再不留一個可戰之敵!
麵對如此壓倒性的局麵,契丹的後軍尚未接戰就已經開始鬆動,撒割是經曆過臨潢府慘敗的人,這時更是如驚弓之鳥一般,拉住耶律李胡的馬頭說:“大王!打不過的啦!快走吧!”
他說著自己就領了親信逃了!韓德樞腦袋一縮也跟著逃走,耶律李胡失魂落魄的,在親衛的擁簇下東退,主帥一動,契丹後軍登時全陣潰亂!
唐軍各部號角聲大作!
這不是作戰的信號!
這是追亡逐北的聲音!
輕騎兵越過了步兵陣,接上了重騎兵已經開創的場麵,分成數十隊人馬,猶如一條條白線、黑線、灰線,似水銀一般泄入契丹亂軍之中,衝殺反擊者,剿殺逃亡者,撕裂所有的胡虜!踩踏所有的敵人!
耶律李胡被殺得魂飛魄散,連灤州也不進去了,直接逃入榆關。
而在最後方,唐軍的工兵收拾器械,輔兵帶刀而前,收拾戰場,接收俘虜,重騎休息,重步收城,輕騎席卷榆關以西所有地麵,收複了在過去一個多月暫時失去的所有領土!
這一夜,榆關之內滿是哭聲,不是在哭已經死去的戰友,而是在哭已經絕望的未來!
這一仗,把契丹人心中最後的一點勇氣都輸光了。
耶律李胡坐在榆關帥府之中,如丟魂,如失魄,一夜之間就變得胡子拉碴,雙目失神。戰前比誰都暴烈的人,一旦失敗就變得無比畏懦。
老半天都沒人敢上前問他一聲,害怕觸了黴頭死在他手裏頭,最後還是耶律屋質說道:“事已至此,說別的都無濟於事了。幸好榆關還在!唐人的火器雖然厲害,但急切間未必就殺得進來。痛定思痛,仍可挽回殘局。”
眾將見耶律李胡沒什麼反應,這才鬆了口氣,紛紛各抒己見,左腿重傷的蕭轄裏聽得不耐煩,駐紮拐杖說:“我去巡城。”
這時韓德樞站起來說:“此戰是我們挑起,如今不幸……不幸沒有打贏,是否派個使者去探探唐人的口風,看看他們是什麼意思?再來,也可以探探對方的虛實。”
耶律屋質點頭道:“派個使者過去一趟,倒也應該。隻是誰去?”
廳中諸將麵麵相覷,沒人接腔。天策對契丹的強硬態度天下皆知,此去就算不死也必受辱,且戰場的一切曆曆在目,人人心有餘悸。
韓德樞眼珠一轉說:“如今軍中膽寒,可不能隨便派個不成器的去,免得墮了我軍威風,必須得委派個重臣去。撒割將軍,不如您去探探唐人虛實?”
撒割打了個哆嗦,怒道:“我是一軍副帥,怎麼可以輕動!誰建議,誰去!”
契丹諸將紛紛稱是,都叫道:“對!對!誰建議,誰去!”
韓德樞麵有難色,但他越是如此,契丹諸將越是逼他,最後不得已,隻要答應。他又求幾個契丹人陪他出去,也是沒人肯,於是隻好帶了幾個自己的心腹出關,舉了一麵小旗,投唐軍而去。
韓德樞離開之後,耶律屋質心神不寧。他這一去數日不返,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而唐軍也不攻城,隻是在榆關外部重重圍困,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如此過了五日,仍然不見韓德樞回來。
耶律屋質覺察有異,將有關韓德樞的事情在腦中細細過了一遍,以最惡的心思加以揣摩,猛地叫道:“這個韓德樞!隻怕是投敵去,不會回來了……啊!不好!不好!大事不好!”
左右問:“樞密,怎麼了?”
耶律屋質叫道:“韓氏投敵,隻怕不是今日……他……不好!恐怕國中有變!”
遙遠的東方。遼津。
這一日,一個守水門的水手午睡後舒了個懶腰醒來,忽然推了推身邊還在睡覺的同伴說:“咦,你看!那是什麼?”
海平麵上,逐漸出現了一個點、兩個點、三個點……
黑點越來越多,最後投入眼簾的,竟然是一支船隊!
“噢!這是怎麼回事,現在這種時候,怎麼會有船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