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抬頭，宜納采。
春雨細如牛毛，經風一吹，斜落在長街之上，打濕了青石板。
“城東的郭瞎子明明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可走到一半偏偏下起雨來，白瞎了老娘的一錢銀子。等有時間了，一定要去掀了他的攤子，省得他再招搖撞騙。”
潑辣的言語就是冷風也遮不住，穿著粗布羅裙的婦人粗大的手掌提著一口圓桶，另一隻手蓋著眼簾，快步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
“羅媽媽，這天時難測，誰又能說得準陰晴雨雪，還是莫要管那郭瞎子了，趕緊去那李家把奴兒帶回去吧，可不能誤了吉時！”
被喚作羅媽媽的羅姓婦人身後，跟著一個賬房先生，青黑衣衫，麵上蓄著三撇胡須，手裏提著三口油紙包裹，緊跟在婦人身後。
“那也不行，等這邊事了，老娘一定要去找那郭瞎子說個明白。”
羅媽媽冷哼一聲，腳步加快拐進了一條小巷，巷中門戶林立，門前青石板被春雨打濕，仿若水洗。
兩人快步走在上麵，連一點腳印都留不下來，很快就被春風細雨消去了痕跡。
盞茶時間，羅媽媽和賬房先生來到一戶人家門口站定，青色牆壁，黑色瓦片，被春雨洗的發亮。
木門僅僅可以容一人通過，門檻不過腳踝，兩扇門上的門環已經不知道掛了多久，早已包漿，油亮油亮的。
門前栽著幾棵木天蓼，剛剛冒出嫩芽。
“老張，那契書呢？”羅媽媽站在人家門前，朝著賬房先生張有財催促一句，“別被雨打濕了，不然今日咱們就白跑一趟。”
“哎呀，我老張辦事，羅媽媽你且放心，自然不會出了紕漏。”張有財把有些濕漉漉的手掌在長褲上擦了擦，又用攏了攏袍子，這才從懷裏取出一封油紙做的信封。
“契書就在這兒呢！”
張有財拿出油紙信封，羅媽媽也是眼前一亮，當即就扣響了門環。
叩叩叩....
銅環叩門的聲響在風雨中傳出去好遠，門後當即傳出一聲軟糯的吆喝。
“來了，來了，莫要再敲了！”
聲音剛停歇，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露出一個穿著白色羅衫的女子，對方肩頭倚著一把油紙傘，傘麵濕潤，懷裏更是抱著一隻三花狸奴，慵懶的朝門外兩人看來。
白裙女子見到門外的羅媽媽和張有財，眼中露出困惑，“兩位是？”
“可是李家夫人當麵，我們是城南周家來的，此次叨擾，是為了先前和你家約定過的事情。”張有財取出信封中的契書，遞給了女子。
女子接過來展開契書，契書中間是一隻貓兒盤踞，貓兒金背白肚，身材圓潤，恰似金被壓銀床，一雙眼眸杏黃明亮，偏偏四爪卻是雪白。
畫師寥寥幾筆就將這貓兒落在紙張中間，眼神靈動，極為傳神。
契書四角分別寫著貓兒契式四個大字。
契書上表明了聘貓的良辰吉日，聘禮幾何，貓兒雌雄，貓兒樣貌，聘禮幾何，主人家對貓兒的要求，林林總總七八條全部列舉其上。
下方又有主人、中人和養貓人的名姓，上麵用紅泥按了指印。
最下麵是兩行批詞——東王公證見南不去，西王母證知北不遊。
女子仔細查看一番後，見到自己丈夫的名字在上麵，也不由得露出幾分笑顏。
“我還說呢，今日風雨冷冽怎麼會有人來，原來是周先生家的人到了，快進快進，貓兒就在偏房裏麵嬉戲！”
“叨擾！！”
張有財客套一句後，帶著身後的婆子羅媽媽走進李家大門，又把門關上，跟著李家夫人向著偏房走去。
李家不過瓦房四間，其中一間就是偏房。
李家夫人將周家的張先生和羅媽媽引到偏房門前，剛剛開門，她胸口摟著的三花狸奴當即跳了下去，邁過門檻走進屋裏，發出一聲喵叫。
當即就有四隻花色各異的小貓從屋裏角落跑出，全部奔著三花狸奴而去，腦袋挺起，翹著尾巴，去蹭自己的母親，口中發出討食兒的軟糯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