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聽命,上前欲將馨姑強行帶走,不料尚未近身,平靜而安詳的馨姑愀然色變,迅速從腰間抽出那把鋒利的阿昌刀。她背緊靠田龍胸膛,手中的阿昌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刀鋒錚亮閃爍,竟遊移著一縷暗藍的毫光。
“不準動我!你們放火燒吧,隻要不動我,我不為難你們。”
初時,田龍也被馨姑的舉動搞糊塗了,繼而明白過來心裏不禁百感交織,亦驚亦喜亦悲。他是真沒想到,這個平時心不藏事的單純姑娘,對自己愛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切,在他大難臨頭之際竟不離不棄,要陪伴著他一同蹈赴火刑。
“馨姑不要!我殺的人就由我來承擔,聽我的話,你好好活下去,照顧好你的父親……”此時的田龍被馨姑的勇敢與真情激勵,他從絕望與木然情緒中掙脫出來,昔日的果敢還有臨危不懼的精神頭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軀。
不過,卻嚇壞了一旁馨姑的老父親。老姚愛女心切,見馨姑居然要陪田龍殉葬,直急得他跺足捶胸,哭嗓求道:“馨姑,孩子,爹隻有你一個女兒,你可千萬別這樣!千萬別幹傻事……”
季忠皺眉蹙首,堅硬的心腸深處隱隱浮出一絲憐憫來,他萬萬沒料到在他的寨子裏,竟然還有馨姑這樣對田龍生死不渝的姑娘,竟然還有比生命看得更重的愛情。這好像有點荒唐,好像有點不可理喻。他瞟一眼周圍,他的寨民們似乎也被這罕見的情形所感動,但他還是硬壓下心裏冒出的那絲憐憫,下令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們——點火!”說完扭頭便走,他不願亦不敢再呆這兒了。
即將死了,馨姑轉過身去依偎在田龍身上,她又變得溫柔異常,一手輕輕撫著田龍的臉,衝他甜甜一笑,平靜地說:“田龍哥,自從花節那天我就跟定你了,無論我的田龍哥是生是死,我不要離開你,永遠都不要!田龍哥,你不要怕別難受,不會痛的,過一會我會幫你……”
田龍搖搖頭,堅持勸馨姑:“你馬上走開,還來得及,我不要你陪我一塊去死,你——”他還想說下去,卻感到心口被一個尖利之物頂住,低頭瞧見是那柄阿昌刀。他明白了,是馨姑怕他受火刑時折磨煎熬,要用這杷刀剌穿自己的心髒,以解脫痛苦。想到馨姑竟然這般癡情,這般真愛,田龍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滴落在馨姑的臉頰上,他閉住了眼睛。
“看著我田龍哥,睜開眼睛,看著我,看著我……”馨姑輕輕說著,話語開始如夢囈般地囁嚅。
一個男人手執火炬,慢慢走近馨姑與田龍準備點火。一時,噪鳴消遁,鴉雀無聲,大家齊待著慘嚎焦臭的殘酷場景。這時刻,有個人從人縫間鑽出來,攔住正欲離去的季忠,湊攏他耳邊嘀咕幾句。季忠聞言,臉上露出極其驚訝的神色,他隨即轉身對執火炬的男人擺擺手,說聲“你等等!”爾後一個人急匆匆大步離開。過一陣子,他折了回來,一臉不豫的樣兒,似又無可奈何,對他的寨民們大聲宣布:“諸位兄弟,諸位鄉親,你們大家都知道,在我們巴寨,不管是誰隻要殺了我們的人,就必須償命,不容寬恕!可是,適才有人帶來坤沙司令的口信,要我季忠看在他的份上赦免田龍的死罪。想必諸位都清楚,我們的飯碗是端在坤沙司令的手中,所以坤沙司令的情麵不給也得給——來人,把田龍放了。”
季忠的幾句話不啻於晴天爆出個霹靂,將巴寨人齊刷刷全震懵了。過了好一會,才“嗡營營”發出陣響聲。說來倒也是,誰想得到金三角赫赫有名的毒霸坤沙竟在田龍生死攸關的時候,出麵拯救一個極不起眼的小人物。端的是萬難理喻,匪夷所思。看來人的好運氣來了,還真有再三再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