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牛村剩下的糧食,全部由一個中年大嬸‘熊牛氏’看管。熊牛氏雖是女子身,卻生的大手大腳,膀大腰圓,原本就是臥牛村有名的健婦,幹農活頂的上兩個壯漢的厲害角色,可惜熊牛氏命不好,嫁到臥牛村之後,不到三年便守了寡,也沒個兒女。
蕭庭給她安排了倉庫管理員的角色之後,熊牛氏立刻感到肩頭責任重大,每日裏吃飯睡覺寸步不離小倉庫,有不經過蕭庭批準擅自靠近糧倉的,人來踹人,狗來攆狗,盡責的一塌糊塗。
別人來不行,蕭庭小郎君來當然行,熊牛氏見蕭庭親自視察糧倉,立刻如數家珍一般將糧倉裏剩下的糧食詳細彙報。
包括:大概近兩千斤的米麵,十三條醃肉,九隻老母雞,小鴨子六個,還有半筐子約莫三十斤各種各樣的鮮菜,也就是新鮮蔬菜,都是從廢墟裏扒拉出來的……不對,現在還多出了二十顆蛋。
這些死了老公的老母雞,似乎並沒有感到任何悲傷,反而卯著勁比賽下蛋,一副震後恢複生產三八紅旗的樣子。兩天下來,七隻老母雞一共下了二十顆蛋,平均一雞兩顆還多。
有蛋,有雞,有菜,有米……蕭庭在蔬菜筐子裏翻了底朝天,竟然還找到一小袋子圓滾滾的顆粒狀物體,用牙一咬,麻麻滴香香滴。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胡椒嘛!可惜沒有孜然,不然香噴噴的孜然烤肉肯定好吃。
蕭庭一手握著兩顆熱乎乎還沾著雞屎的雞蛋,一手拎著胡椒,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計上心頭,指著那幾隻老母雞冷笑三聲:“老公都死了,她們非但不難過,反而不斷的下蛋!這等不守婦道的雞,留著何用,給我把那最大最肥的一隻處置了,以儆效尤!”說罷叫來張屠戶準備用牛刀殺雞。
“這……這可使不得!”熊牛氏花容失色,連聲的勸諫。
其實大唐吃個雞不算事,就算是普通農家吃雞都不算奢侈,‘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是大唐農間常見的狀況,小雞子燉黃米飯,那叫一個香,甚至雞肉在大唐都不算是‘肉’。
但問題是唐人一般不會殺老母雞,老母肉老不好吃不說,關鍵是留著它能下蛋,一顆蛋兩三文錢,雖然不多,但要知道一鬥米十幾斤也才四五文錢,一年到頭汗珠子摔八瓣一畝地也產不了三百斤糧。
所以這老母雞生的不是蛋,而是錢,誰舍得殺!至於下的蛋是不是它老公的種沒人會管。最好它能**了全大唐的公雞,一天下兩百個蛋才好。
“殺不殺?”張屠戶宰了幾頭豬看樣子還沒過癮,拎著刀殺氣騰騰的請示蕭庭。
“殺!”蕭庭一揮手,比劃了一個斬首的姿勢。又向熊牛氏解釋了一番。
你看那兩隻老母雞,比其他的幾隻雞肥大了一圈,但兩日來下蛋數量和其他幾隻雞一樣,這說明啥?
熊牛氏茫然的搖搖頭。
這就說明這隻老母雞沒有盡心盡力,下蛋的時候偷奸耍滑!如此大災之年,我們人都要埋頭苦幹恢複生產,何況雞?它攜帶偷工,我便宰了它,震懾剩下的母雞,讓它們知道,隻有努力下蛋勤生產才是唯一的出路。這叫做嚴明軍紀,殺一儆百,雖是殺雞,卻也是按照練兵之法行事,不會有錯!
‘兵法’的大帽子扣下來,熊牛氏立刻不吱聲了,兵法到底是啥她們不知道,但她們知道河間王,知道鄂國公,知道衛國公,那一個個振聾發聵的人物,都是兵法大家!於是殺雞就變成了向國公郡王門學習靠攏的光榮事業,熊牛氏也積極的投入其中。
老母雞變成了雞湯,蕭庭把老母雞撈起來,讓熊牛氏將雞肉順著紋路撕開,撕得越細越好。
聽說小神仙要施展仙術,製作神仙菜,閑著無事的臥牛村民又圍了上來,牛老漢眯著眼睛仔細瞅了半天,終於看清楚了被撕成比腿毛粗不了多少的雞絲,奇怪的問:“小郎君,這雞肉碎成這樣,還怎麼吃?隻怕吃到嘴裏,連牙縫都塞不住,如何吃得飽?”
周圍人都笑了,有人說是老爺子你年紀大了,口齒聳動牙縫太大,所以塞不住。不過話說回來,這雞肉難道是用來塞牙縫的不成?滿嘴牙縫都塞滿雞肉,那該是何等的難受,這也填不飽肚皮啊。
“要的就是連牙縫都賽不了!”蕭庭嘿嘿一笑,把已經磨成粉的胡椒倒進一個小罐子,然後拿過來一隻洗的幹幹淨淨的大碗,把雞蛋在碗口一磕。
哢嚓,蛋碎,嫩嫩的蛋黃和淡青色的蛋清落在碗裏,蕭庭稀裏嘩啦的一通攪合,蛋蛋頓時粉身碎骨。小心翼翼的撒了點胡椒上去,又抓了一小把雞絲和一小撮鹽。大唐鹽不多,但不是沒有,隻不過價錢貴,否則也不會有‘私鹽販子’這種職業的存在,臥牛村在長安治下,屬於首都特區,生活條件不差,每家每戶多多少少存了那麼小半罐子,震後也找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