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我的身體終於恢複,可以勉強下床活動了。可是,經曆過冥界那一番折磨,我的精神狀況已大不如前。我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活蹦亂跳地在月簪樹叢中躥上躥下了,也不能偷跑到廚房跟琉夏一起偷東西吃,我現在隻能像個垂暮老人那樣,慢慢地挪動身體,走幾步也會覺得累,經常倚在窗子前發呆。
冥神說,不是我的肉身有問題,而是我的精神出狀況了。
師父則安慰我,短期內恐怕不能恢複,隻能慢慢將養著,將來他一定會為我想辦法的。
他還關心著我麼?恐怕所有心思都放到他心愛的師妹身上去了吧?
我聽說冥神特地在冥界為蕪月和青丘打造了可以修複魂魄的結界,而玄月把蕪月的一縷孤魂放了進去。他每天都會用自己的心血細心地護養它,倘若一切順利,也許再過幾百年,就可以看到蕪月複活了。所以,玄月現在每天都要去一趟冥界,他哪裏還有空管我呢?
倒是琉夏很為我抱不平,而銅雀仙子也來看過我幾次。
自我半死不活地被師父抱回棲月宮後,銅雀已經來過七次,前幾次,都被琉夏擋了回去。琉夏跟我是鐵哥們,在得知我被騙去冥界洗魂之後,雖然對師父的做法頗有怨氣,但他卻不敢反抗自己敬愛的星君,所以就把怒氣全部轉嫁到銅雀身上。
“要是你當時沒跟銅雀去冥界就好了!”他經常這樣對我說。
我知道他在向著我,想為我抱不平,可是此時我連對他道聲謝謝的力氣都沒有。我很虛弱,總覺得累,大部分時間隻能倚在床頭發呆,對琉夏的同情也隻能抱以苦笑。
而這天,銅雀又來看我了。
“我去趕她走!”琉夏看我喝完藥,說道。
我想了想,搖頭:“算了吧,我見見她吧。”
琉夏鬱悶地看了我一眼,無奈道:“真受不了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請銅雀仙子到月簪花林的觀花亭中見麵,銅雀仙子按約定早早就到了,而我卻遲到了一小會兒。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原本很短的一段路程,可我整整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白嫵!你……還好嗎?”銅雀看到我很高興,但臉上還掛著許多擔憂,眼神忽閃忽閃的,是心虛的表現。
她在自責吧?其實這件事根本不怪她。
我歎了口氣,挪到桌邊坐下:“我現在失魂落魄。”
“啥?”銅雀驚訝地看著我,似乎對我的措詞有點不適應,她忍了一忍,但最終還是沒忍住:“白嫵,你啥時變文藝青年了?竟然還會用形容詞!”
我苦笑:“失魂落魄不是形容詞,我向來不是文藝青年,你懂的……”
銅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她的臉色猛地變了:“琉夏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被洗魂了?!”
是啊,我被洗魂了。
我不是文藝青年,所以“失魂落魄”這個詞不是形容詞,而是我悲慘的現實,我現在是一個缺心眼了的悲慘的213青年。
“對不起!”銅雀的眼神更加自責了。
我搖頭,原諒了她:“不必,這件事其實跟你無關。原本這就是師父他們的計劃,你不做,他們早晚還是要送我去冥界的。”
我抬頭看著頭頂鋪天蓋地的月簪花,這些花兒像雪團一樣,密密麻麻地開遍了棲月宮的每一個角落,似乎從來沒有凋謝過。我想起了小時候,師父曾牽著我的手走過落花蕭蕭的回廊,那時候我還小,連走路都走不穩,因為貪看落花差點跌了一跤,師父緊張地把我摟在懷裏,安撫受驚嚇的我:“嫵兒乖,不哭,師父會牽著你的,永遠也不會放開。師父不會讓你受傷害的。”
那溫柔的話語,溫暖的眼神,似乎就在昨天,可現在,一轉眼三百年過去,而一切都已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