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雕橋
記得某天的《燕趙晚報》上,有張帆先生《文苑眾星》(“正定古文化”之六)一文。昨夜重翻《吳梅村詩集》,不禁想到了它,也想到了一點正定的掌故。唯張先生文章裏,有兩處紕漏,一是說元代正定人“蔡圭的作品有《中州集》”。這話不很對。《中州集》乃元好問編纂的一部選集,其中有蔡的詩,卻非蔡一家的集子。二是說“梁清遠梁清標是兄弟,且是清初著名作家”,並引時人汪懋麟的評論為證。今按清遠父維樞,清標父維本,原是隔山兄弟,兩人共享一個爺爺,卻不共有倆兒子。“著名作家”雲雲,也談不上。清標的詞,尚可一觀,卻非大家。不過這兩個正定籍的人,權大位高,趨炎附勢之徒,謬加揄揚,隻是攀龍附鳳的雅道而已。對今人而言,則既無遭打擊報複之虞,也無附鳳飛升的佳運,殊不必汩泥揚波、附和古人。至於汪懋麟,則一生沉淪下僚,又是清標的門生,下官說上級,門生論座師,正所謂“卑職無高論”,不可盡信。
閑話少敘。按吳偉業《梅村詩集》的卷八,有一首題為《雕橋莊歌》的詩,記述的正是清標、清遠一門的事,頗足見“正定古文化”之一斑。它開篇說:
常山古槐千尺起,
雕橋西畔尚書裏。
偃蓋清披大茂雲,
扶疏響拂韓河水。
明清之間,正定城的四圍,泉水很多,可數百眼,漫流開去,便成了一澤國,這一帶也因此有“小江南”的佳號。每到夏季,水稻荷花彌望,夜來蛙聲如潮(見康熙中編纂的《正定府誌》,梁清標《棠村詞》等),是今天我們住此地的人難想象的。吳詩提到的韓河,即《畿輔通誌》說的西韓河,本由泉水彙成,乃滹沱河支流之一,如今也不存了。
去正定城西幾十裏處,韓河上有一古橋,叫雕橋。“橋下有穴十數,狀似雕鑿,泉流不息,環流於城”(《畿輔通誌》),乃當地的名勝。明朝萬曆末年,梁家第一代顯宦、張居正的心腹、大宦官馮保的姻親梁夢龍,在張居正倒台、馮保被殺後,以吏部尚書身份,被勒令歸田,回到老家正定,在雕橋的附近,起別墅一所,這便是吳詩歌詠的雕橋莊了。
別墅建成後,夢龍優遊於水光荷影間,家鄉的後進,則時來參謁,其中最著名的,乃高邑縣人、後來東林黨巨子趙南星。南星此時還官居下僚,至天啟中,夢龍故去,雕橋莊別墅,則遺給了他孫子梁維樞。這時的南星,亦飛騰到吏部尚書的高位,但不忘故舊,時到雕橋別墅來,看望維樞。天啟末年,南星名掛東林黨籍,被貶,死於代州戍所,故吳偉業借維樞的口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