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那個秀麗的身影漸漸離去,灰原哀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早已不知遺失到什麼地方去了。盡管全身無數個傷口在撕裂著疼痛,心裏卻仿佛被冰凍,什麼感覺也沒有。
為什麼還不殺我?
她小小的身體被緊緊綁在一個血跡斑斑的十字鐵架上,有時候她想,除了用刑組織就沒有別的方法嗎?不,她清楚用刑僅僅是最基礎的懲罰,真正的王牌是不會給她這種無足輕重的人物使用的……
從十年前的一個滿月的夜晚開始,組織的最後一點人性也埋沒在那片散發著甜甜的腥氣的血泊中,哀還記得,這句話是琴酒說的。
她盯著地牢裏肮髒而血腥的地麵胡思亂想,想這個組織如果真的違背了時光的洪流這個世界會怎麼樣,想如果能讓人死而複生那個狂妄的大偵探還會看著她自信地笑嗎,想自己死了以後是會下地獄還是升天堂,能不能看到姐姐?還有那個家夥……
眼前仿佛突然出現了一片潔淨的光芒,是幻覺嗎?
不是,哀努力睜大了眼,是風吹開了雲嗎,銀色的晶瑩的月光投射到地上,遮蓋了所有的悲傷。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好啊。
遠山和葉倚著通天閣的欄杆,看見那輪銀色的滿月,瀉下一片晶瑩的光暈。
她的手,不知不覺地移向胸口,透過單薄的衣料,輕輕地撫摸裏麵陳舊的護身符,心裏是茫然的擔憂。
他與她是兩種性格迥異的人啊,她如此木訥單純,他卻精明而優秀。那個擁有完美的推理能力的少年,那個手持竹劍的少年在燦爛的陽光下笑得得意而飛揚時,和葉就知道自己早已淪陷,恐怕此生都無法掙脫出去。
所以現在,她很擔心,非常擔心。
平次離開那天說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在耳邊,什麼叫做“如果我四個月沒有回來,你就不用再等了”?什麼叫做“你自己也要保重”?
這些陌生的語言,不應該是他說的話。
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和葉沒有聽任自己的衝動跑到東京去,因為自己一定會成為他的負擔,自己什麼也不會,什麼都不能做……
那顆眼淚映著月光,像是一顆顏色黯淡的鑽石。
電話裏,平次一再地說沒事,並且強調她的智商不夠所以沒必要告訴她,但和葉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明顯帶著疲憊和某種淡淡的不安,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或許,我永遠是負擔吧……她這麼想著,心裏泛起沉默的悲傷。
手指摩挲著胸口的護身符,仿佛感到有滾燙的溫度傳遞來一陣溫暖,又摸到那個堅硬的東西了,那個偷偷放進去的手銬碎片,和葉微微地笑了。
“你有毛病啊?那種東西還是快點丟掉吧!”
耳邊響起他抱怨的聲音,雖然他不停地說這東西一點都不靈,他還是聽從她的話,把那護身符不離身地帶在胸前。
傻瓜,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呢,為什麼非要把這個碎片放在護身符裏?
因為有人跟我說過,這是我們的命運的寶藏。小的時候去山能寺找你,碰到過一個和善的算命先生,他跟我說,這是你們最珍貴的回憶,也是保護你們的最好的信物,所以,帶著它,保你們一生平安。
和葉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抹真誠的微笑,那個算命先生相貌英俊,戴著細細的黑框眼鏡,眼神深邃充滿智慧。
他轉身離去的時候,又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年幼的和葉傻傻地看著他。
“小妹妹,記住,把握住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時光不留情,學會珍惜。”
當時的和葉沒有聽懂,但是那個動聽的男人的聲音伴著他沉穩的腳步漸行漸遠,卻深深烙進了她的記憶裏。
“命運的寶藏……學會珍惜啊……”
和葉緊緊地攥住護身符,低聲重複。
“我很高興,你能記住我的話。”動聽的男人的聲音響起。
和葉一驚,回過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睛。
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雖然他用高高的領子遮住了臉,但是和葉還是認了出來。這就是當年那位算命先生,給她留下一個美麗的秘密的男子。
“大叔!”和葉很驚喜,“你怎麼在這裏?”
“碰巧而已。”男人微笑著,一身黑色的風衣,被通天閣頂部強勁的風吹得飛揚起來。眼鏡似乎沒有換,還是那細細的黑框眼鏡,他的眼神還是那樣深邃,讓人看不透,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動聽,蘊含了無數隱藏的情感。
“真好,大叔你還認得我!”和葉高興地說,“我一直記得大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