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般的吊橋蜿蜒於樹冠周圍,茂密的灌木叢被樹藤玩繞著。剛下了一場夏雨,雨水隨著草本邊緣滑過,將初生的太陽凝在葉尖的水晶珠中。
鳥語不息,拍動著綠色的空氣,雨音盈盈,敲響夏日的原生態鼓樂。
大廈化身直刺青穹的望天樹,在高層向外延伸建出仿熱帶雨林設計的空中花園。
桌上的火焰草莓雪糕,流金色奶油欲滴,嫩紅的草莓和黑加侖點綴其上,像陷入流沙中一樣。
“嚐嚐,睿皇廚師做的火焰蛋糕絕對可以和徐家的媲美。”蔣天霞將火焰點上,紫色與金色的火光交聚,有種喧囂的華貴。
“蔣董事長。”他的聲線比西裝胸袋裏的海藍色手絹更深邃,“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
蔣天霞世故一笑,臉上完全看不出歲月的風塵。
她翹手走到落地窗前:“熱帶雨林,有最充足的陽光雨露,是最多植物選擇生根的地方。我喜歡這種由激烈競爭帶出來的生機勃勃。”
“的確是睿皇集團的寫照。”
他的認同讓她很滿意:“當初我買下這座大廈的時候,設計師跟我提的改建方案是以北美的巨杉‘雪曼將軍’為原型,可是後來他又告訴我,澳洲的杏仁桉才是世界上最高的樹,問我要不要修改。”
蛋糕上跳動的火焰沒有在他臉上添上一絲暖色。
“但我嫌杏仁桉太幼細了,沒意思。”她輕蔑一笑,又像在自嘲,“不過最後我也沒選巨衫,而是選了望天樹——”她轉過身來望著他,瞳內盡是欣賞,“龍腦香科——熱帶雨林。”
睿天大廈的“熱帶雨林”設計是城中佳話,也為睿皇集團帶來絕佳的形象。睿皇能成為曆年來最多年輕精英爭相競入的公司,“熱帶雨林”功不可沒。
“設計師的本意,是追求高處應有的胸襟和眼光,不是為了競爭。”他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引以為榮。
這段繪聲繪色的新聞早已被睿皇傳媒散播成權威般的“事實”。她沒想過他會知道真相。
她的臉色極其驚詫,然而極度的自尊能壓抑住她不問。
他略低下頭整理著袖扣:“Franco是爺爺建築係的徒弟。”
她恍然過來,真是棋差一著。沒想到在小輩麵前如此失禮,然而見他仍盡量顧及自己顏麵,自小的名門修養果不虛傳。
“你不應該繼續縱容雪媛。”
來到睿天大廈頂層董事長房間,並以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這句話,他是第一個。
蔣天霞俯覽而下,萬綠從中不止一點紅,不同於楓葉的衰落,在熱帶雨林,紅葉代表新生。
她喜歡這樣的紅色。
“隻有在最高處,才能享受到最充足的養分。所以無論任何代價,我都會把雪媛放到最高處。”
“如果再有澳洲那樣的事情發生。”他的語氣格外沉靜,“徐氏會終止和睿皇一切合作。”
眼前人並非是空有說法的青年,而是將大權在握的高層。蔣天霞心裏不免稍有動移,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拿起鋼筆轉弄起來:“如果,我不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你現在來跟我約法三章有什麼意思呢。”
“三個月後——”他的聲線頗冷,讓人覺得深不可測,“徐家還是有能力讓你守信的。”
蔣天霞審視了他一刻,將手中玩轉的La
Modernis
Caran鋼筆合上鑲著四粒紅寶石的筆蓋:“Erric,你以為白盈香真的怕我,才答應將你和葉思雯的關係保密三個月?”
他的沉著終於被打破,眼裏閃過一絲難掩的意外。
“在你媽媽眼裏,你是最矜貴的,她覺得根本沒女孩配得上你。”她擦了擦純銀鑲鑽的筆身,“你對葉思雯的感情,徐家始終持保守態度。如果三個月後,你發現自己的感覺是錯的——”她將鋼筆放回黑色天鵝絨筆座,帶著抓摸不透的眼神睨視著他,一手將蓋子合上,“徐家就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如冷天中的柏樹,輕抹上了翡翠色的霜。
“還有,雪媛帶去的PU——”蔣天霞兩手搭在細雕著瑪格麗特花的楠木把手上,將紫暗紋真皮椅轉向了落地玻璃外的花花世界,“不是我的人。似乎,你要提防的,不隻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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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位子,不是誰都能坐得穩的。”徐致瀚沉穩一句,像黑夜中的一聲雷鳴,將他從思緒中喚回。
車內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早晨金融新聞,報道員悅耳的聲音回響在車內:“徐氏皇廷集團是建基香港的跨國企業,集團業務遍布……在香港共有9間上市公司,總市值……”
“我知道。”
純黑的西裝剪裁著俊熙的身形,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細致修飾的雙肩勾畫著成熟的流線,那是不可觸及的高傲。
一棟棟銀色商業大廈飛閃而過,映在車窗玻璃上鋼鐵色的青——他的瞳色中,隻有觸及心魂的冷。
瑰澤錚亮的勞斯萊斯在前後各兩輛黑色轎車保護下,以望塵莫及之勢駛向占地百萬平方米的皇廷商貿中心。徐氏大廈在這個國際名利場中猶如一把利劍直刺青雲。彙聚白領精英的亞洲金融中心已和世界接軌,電腦屏幕依次亮起,指數彌漫著金錢的氣味,圖標散發著財富的暗香,彈指瞬間,千百億萬,隻是數字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