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按君[1]臣(2)(2 / 3)

瞧得夠了,老宦官才陰陽怪氣地道:“恭喜張典獄,有人在官家麵前大力推薦你,官家有命,由你來協助江寧府尹偵破聚寶山韓府命案。”張士師大吃一驚,反問道:“我?是我麼?”老宦官隻哼了一聲,大有嘲諷之意。

一旁裝暈的趙長名聽了也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望著張士師。那老宦官雙眼如電,瞬間掃到趙長名身上,反應之快,與他白發衰翁的老邁渾然不配。趙長名見那目光似針尖一般,徑直刺穿了心頭,不禁一個哆嗦,忙又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敢輕易睜開。

張士師猶自不知所措,見老宦官轉身欲走,忙叫道:“大官請留步。”趕緊說明自己資曆淺、不懂律法,甚至將之前錯驗茶水有毒、誤會舒雅一事也訕訕說了。老宦官驚訝地打量著他,似是意外他竟能如此坦白。

張士師又道:“此案似是連環下毒,案情複雜,小子有何能耐,怕是誤了大事,還請大官……”老宦官不容分說打斷了他,道:“那有什麼要緊?難得典獄不懼權貴,誠實坦蕩,有膽有識,這才是官家最為激賞之處。”輕輕拍了拍他肩頭,道:“張典獄,你該知道君無戲言,全看你的了。”言語中頗有鼓勵之意。張士師道:“大官……”老宦官再也不予理睬,又“嘿嘿”了兩聲,領著小黃門揚長而去。

整件事情陡然變得愈加富有戲劇性起來。原來深宮中的國主李煜不知道怎麼就聽到了李雲如被殺一案,極為重視——當然,他重視的不是李雲如本身,而是這起凶殺的真正圖謀。他又聽說大小衙門均不肯接案,顯是懼怕這件案子背後的真相,而最後湊巧接下案子的又是以無能著稱的江寧尹陳繼善。正當李煜深為憂慮之時,有心腹之人向他力薦張士師來主持此案。盡管舉薦人列舉了張士師事跡,又具言一個在政治上無足輕重的人斷案的種種益處,他還是相當猶豫,畢竟此案重大,涉及極多利害關係,絕非一個小小典獄所能掌控。忽又聽說張士師是前句容縣尉張泌幼子,張泌曾在他初登基時獻策,條陳十項急務,他當時沒有聽從,現在看來,張泌所言具有相當的前瞻性,隻是他已經悔之晚矣。不過,終究因為張士師是張泌之子的緣故,他下定了決心,同意由張士師來負責聚寶山毒殺案,因其人微言輕,對外仍宣稱由江寧尹陳繼善負責,再派人暗中向陳繼善交代,一切行事由張士師主持,他隻從旁監當輔佐。

等到陳繼善稟退眾人、將官家本意告知,張士師驚得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之前他聽到由自己來協助府尹問案已經驚詫萬分,此刻方得知原來是由府尹協助自己,一時呆住。陳繼善忙將刑部退回來的卷宗一股腦交到張士師手中,哀告道:“典獄君,咱二人現在同坐一條船,這案子全靠你了。”

難怪他哀歎,既然這案子對外宣稱是江寧尹負責,有功,當然是他的功勞,有過,肯定也是他的過錯。心中難免懊悔當初頭腦一時發熱,將張士師從句容調來了江寧縣,否則斷然就不會有這攤子事呢。

張士師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免一片茫然。當初他在韓府時,麵對眾多權貴,毫不知畏懼,此刻權柄遽然而至,竟然縮手縮腳,渾然不知該如何處置了。見陳繼善在一旁唉聲歎氣,忍不住問道:“尹君,眼下該如何是好?”陳繼善雙眼一翻,怒道:“你還敢問我……”突然意識到張士師現下身份不同往日,已經成了自己上司,忙改口道:“官家不是命典獄君權宜行事麼?你就看著辦吧。”見張士師依舊手足無措,心中忍不住罵道:“到底還是土包子一個。”但無奈之下,還是得指點一二,狠狠吞了口唾沫,才道:“先主在位時,令尊曾屢破奇案,享有盛名,典獄何不請他出馬相助?”張士師頓覺眼前一亮,道:“正是。家父湊巧正在京師,下吏這就回家向他求計。”陳繼善“啊”了一聲,心下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官家指名要張士師,原來早知道他父親張泌在此,是想請老行尊出山呢。”忙道:“甚好,甚好,你這就去辦吧。”

張士師忙告退出來。剛上中街,差役封三緊跟了上來,氣喘籲籲地告道:“尹君交代小人務須跟隨典獄左右,時刻聽從吩咐。”張士師不懂糊塗為官之道,心中猶道:“人人都說府尹糊塗,原來並非如此,府尹慮事也甚是周全。”自經曆昨日驚魂一夜,他已知辦案非己一人之力能夠做到,當下謝過封三,請他先隨自己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