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案發當時(3)(3 / 3)

即使張士師對政事再木訥,也終於明白了過來,難怪城中始終隻有傳聞、不見任命,原來官家尚在疑慮當中,也難怪要派細作到韓府來監視。現在他也知道為什麼陳致雍能成為韓府的座上賓,僅僅是因為他跟韓熙載一樣,有著同病相憐的境遇。如此看來,陳致雍的嫌疑也可以排除,從政治糾紛的動機來看,案情又進入了死胡同。

凝思間,一老一少已慢慢盤桓出庭院。韓熙載忽一指南麵:“典獄懷疑過那兩個人麼?”張士師循指望去,差役封三正領著畫院待詔顧閎中、周文矩步出複廊,心中頓時一驚,想道:“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顧閎中、周文矩二人不請自來,莫不是正是為政敵所收買的下毒者?”他也不拐彎抹角,徑直問道:“韓相公是不是覺得他們二人嫌疑最大?”韓熙載嘿嘿一笑,將嘴唇湊近張士師耳邊,悄聲道:“我告訴你,他們正是官家派來監視韓某的人。”

張士師意外之餘,又有了恍然大悟之感,果真如此,便一切都說得通了——顧閎中、周文矩匆匆離去,是因為韓府出了命案,得趕緊回宮向官家回報,他二人身懷特殊使命,因而即使是夜禁時分也可以隨意進城,不過,二人也沒有了行凶嫌疑。正想問韓熙載心目中可有嫌疑人選時,韓熙載又道,“據韓某推測,也正是他二人向官家力薦,由典獄來主持此案。”

張士師不知道他足不出戶何以能猜到此案已經由官家欽命交由自己主持,又聽說是顧閎中、周文矩向官家推薦自己,不免大為驚訝。此刻二人距離極近,張士師分明可以看到韓熙載眼中晶晶發亮,閃爍著懾人的光芒。一呆間,卻見他已然轉身,往庭院走去,又恢複了那種步履蹣跚的老態。那一刻,張士師恍然有些明白過來——他的表麵,未必是他的真實,正如他家花廳樓下樓上風格迥異一樣。

此時,卻聽見封三遠遠叫道:“典獄君,顧官人與周官人到了。”張士師忙迎上前去,道:“有勞二位多跑一趟。”寒暄幾句後,張士師歉然道:“我交代須得保持堂內原貌,此刻進去,也是不大方便就座。”周文矩道:“有什麼打緊?那邊花架下不有幾個石凳麼?”當即過去坐下。顧閎中問道:“案情可否有了進展?”張士師適才聽韓熙載說是二人向官家力薦自己後,已暗中將對方當作知己,忙老實說了兩種不同毒藥的狀況。

賓客當中,顧、周最早離去,當時仵作楊大敞尚未到來,害死李雲如的凶手已經確定為舒雅,二人猶不知道後來之事,此刻聽到又出現了這麼多轉機,當真是比作“山重水複”也不為過,不免駭異得呆了,麵麵相看了好一刻,顧閎中才道:“這麼說,是兩起獨立的案子?”張士師道:“正是。毒西瓜一案叵耐難明,隻有毒酒一案可以確認落毒時間,這一點,我正想請二位幫忙。”當即說明自己在落毒時間內剛好不在廳內,無法知道內中詳細情形,想請二人畫一幅《夜宴圖》,以助破案。他心下揣測,二人既是畫師,以擅畫人物知名,觀察力定比平常人要強許多,又是奉國主之命來刺探韓熙載動向,絕對不像旁人那樣隻知道沉迷酒宴,會更多留意觀察宴會上的細節,說不定他們所畫下來的那些細節,正是破案的關鍵。

顧閎中和周文矩聽完,驚訝地交換了一下眼色,一時各自沉默不語,似在考慮。半晌,周文矩才先吞吞吐吐地道:“如果能有助典獄破案,那自然是好的……”張士師心道:“明明是以江寧尹的名義傳他到此,他連已經確認李雲如茶水無毒、舒雅不是凶手的事都還不知道,卻直接說‘典獄破案’,可見確實是他向官家推薦了我。”此時,又聽見周文矩續道,“周某也十分樂意……隻是昨夜場麵混亂,那血西瓜出現後,不怕典獄笑話,周某自己都嚇得呆了,哪裏還能顧得上旁人,因而未必能畫得完整。”張士師忙道:“二位隻須畫下你們留意到的畫麵、人物,記不起來的也不必勉強。”周文矩道:“如此甚好,那周某就盡力而為吧。”

顧閎中忽然問道:“典獄是想讓我們一人畫一幅麼?”張士師原本是讓二人合力畫一幅圖,聽後心念一動,暗道:“各人畫各人的也好,這樣可以互相補充。”忙道,“正是。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