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住手。‘一聲呼喚令得晴依渾身一震,被震懾的心神恢複了自如。老海也不管是誰叫出來的這一聲先鬆了一口氣,趕緊停手,一時眼睛竟不敢去看這個被自己痛打的孩子,竟管連自己都不知為什麼會如此害怕。
可是蕭逸楓心中的怒意已被勾起,又有什麼人可以平息得了?
有!
溫柔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關切的聲音響在耳旁:‘你怎麼樣了?‘
老海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孩子,隻見他一身華貴衣飾就知他是門中的貴客,隻不知怎麼會跑到這廚房來,竟還和這個小子相識一般。
可是晴依卻倒抽一口冷氣,宋書雲準確地走進廚房,準確地走到蕭逸楓身旁,準確地拉住他的手,這哪裏有一點象是一個看不見的盲人。難道他的天眼不但能識人心未來,必要時也能看到身旁的一切嗎?
蕭逸楓的憤怒本已到了暴發的頂點,可是宋書雲卻在這一刻用那樣溫暖的手握住了自己本來正準備召喚受所有神魔詛咒的黑暗殺戮之力的手。所有的力量在與那樣的溫暖相融的一瞬全部消逝了。
宋書雲唇上已沒有了昨天的溫柔微笑,隻有無法掩飾的關切和焦急。而蕭逸楓卻莫名地不敢去看這樣的關切,這個關懷自己的人。麵對他,自己有什麼資格憤怒呢。再大的不平,再大的冤屈,再苦的遭遇又豈能比得上這個注定了看不見陽光,看不見星辰,看不見青山綠水的人,相比之下,自己的不幸根本不足提。他尚且能那樣溫柔地微笑,還能有這樣的關切來對待旁人,他的手,竟然還可以這樣溫暖,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不平,去憤怒,去怨天恨地呢?
所有的憤恨不平,所有的殺機怒意,在宋書雲這一聲發自真心的問候下自自然然煙消雲散,而蕭逸楓本人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正常。
晴依全不知剛才差點兒有個滅世魔神將要爆發毀滅一切的力量。她閃身進了廚房,目光冷冷一掃,眼神中有明顯的責難冷然望向老海。
老海也知這樣打手下人向來在天蔭是禁止的,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忙著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小海子拉到前麵來對晴依解釋原由,說明自己隻是在給予蕭逸楓應有的懲罰。
晴依淡淡說:‘他好好一個孩子,剛來到這裏,怎麼會無端得欺負小海子,我看必有原因。‘說著扭頭對蕭逸楓說‘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必會為你主持公道。‘
一語即出,幾個孩子全部嚇得臉色慘白,天蔭門中的人都知晴依為人精明,斷難欺瞞於她,行事又向來公道決斷。這一番蕭逸楓對他們積恨,必會把事情都告訴他,如若讓晴依知道他們小小年紀拉幫結夥欺淩新人,不知會受什麼處罰。他們本來就是孩子更談不上什麼膽識擔當,自然嚇得半死。
老海看兒子的表情,多多少少也猜到是他們理虧,而自己不問明白,就下重手打人,追究下來,這責任也難逃。
出乎眾人意料(宋書雲除外),蕭逸楓連看也不看那幾個臉無人色的家夥,冷冷說:‘沒有什麼,我隻是弄傷了他。‘
大家都是一愣,不同的是晴依眸中立裏浮起敬意,而小孩子他們幾個則現出感激之色。
他們都隻道是蕭逸楓以德報怨,故意隱瞞事實,不讓他們受罰,事實上真真是高看蕭逸楓了。蕭逸楓本人隻是懶得多說,他從來不曾相信過公道,世上若有公道,他就不會為天地所棄所生,世上若有公道,他就不必帶滅世命運來降世,他更不需要一個將來注定要與芸芸眾生一起毀滅在他手下的世人來為他主持公道。
老海聽他這麼說暗中鬆了口氣,怕他多說,忙道:‘即然你還知道錯,肯承認自己做的事,我就饒了你這一回,你還不去做事。‘
蕭逸楓麵無表情,向前走了一步。
宋書雲握他的手微微用力,而蕭逸楓微一停頓,本能地想要甩開他,最終仍是輕輕抽出手來,拿起水桶就往外走。
宋書雲低低喚了一聲:‘蕭逸楓!‘
蕭逸楓沒有停步,就似不曾聽到一般地走了出去。
那個人的手是溫暖的,那個人的笑是溫暖的,那個人的聲音是溫暖的,可是注定與冰冷絕望為伴,注定要給這人世帶來最深最沉的黑暗的自己不應該接近那樣的溫暖。
晴依雖知理虧在小海子,但以為蕭逸楓以德報怨,反不忍讓他苦心白費,又見小海子等人臉上現出感激,知他們必已生悔,所以也不多責,隻是含笑對宋書雲說:‘幸虧你到這裏來把他救下來的,否則這孩子還不知被打成什麼樣子?‘
宋書雲對他燦爛如陽光地一笑:‘我要救的根本就不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