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寧城是大梁的西北重鎮,扼守昌北府的門戶,一出穆寧,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戈壁的另一頭就是驍勇的軼勒人的地盤,牧歌千裏,牛羊遍地。
這兩年來,軼勒和大梁開市互通,邊境熱鬧了很多,穆寧城地處西北的中心,地理位置優越,城裏隨處可見來往的商隊,更能看到穿著各式不同服飾的外族人,各種稀奇古怪的貨品隨處可見,十分熱鬧。
穆寧城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有大集市,到了這個時候,方圓百八十裏的人們都會到這裏來趕集,堪稱盛會。
今日正逢十五集市,隔著幾條街都能聽到貨郎的叫賣聲和雜耍的鑼鼓聲。
“大叔這是什麼啊?難道是傳說中的雪狐?多少銀子一件?”
一家賣皮毛的攤子前,一個俏生生的少年郎好奇地拿著一件皮坎肩詢問著,隻見這皮坎肩通體雪白,柔軟順滑,十分漂亮。
“公子可真是識貨,這可是百年難遇的雪狐,你一輩子都見不到第二條了,公子帶一條走吧,送人自用都合適。”攤主約莫三十來歲,山羊胡,小眯眼,一臉的精明。
少年郎又驚又喜,連著摸了好幾下:“多少銀子一件?”
“這雪狐原本我是留著招攬生意的,公子你要是實在喜歡,我就忍痛割愛,你給個二十兩銀子……”
攤主的話還沒說完,少年郎的身後冒出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眉目冷峻,眼神銳利地掃過攤主的臉龐。
攤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刻不敢吹牛了,陪著笑臉道:“公子你看著給吧,左右我和你有緣,就當交個朋友。”
少年郎仰起臉來看著那年輕人,語聲嬌糯:“言祁,我喜歡這雪狐坎肩。”
這兩人正是霍言祁和燕恣,兩人成親後琴瑟和鳴,小日子過得甚是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燕恣除了公主的束縛,又多了一層媳婦的束縛,從前那樣抬腿就走的日子更是少了許多。
霍言祁身為鎮軍大將軍,掌南北軍虎符,近期奉君命巡查西北軍,燕恣聽了心癢難耐,在燕伯弘跟前軟磨硬泡,終於得了這個隨軍的差事,假公濟私跟著一起來了。
霍言祁抬手摸了一下坎肩上的毛,又拿起來迎著陽光看了看,冷冷地問:“這是雪狐?”
攤主的鼻尖滲出汗來,囁嚅著道:“是……是啊,你看這通體雪白的……”
“藍狐染的吧?以次充好,小心被人揪到衙門裏治罪。”霍言祁沉著臉道。
攤主飛快地拿起坎肩就往袋子裏藏:“藍狐是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我不賣了總成吧……”
霍言祁也不和他爭辯,拉了燕恣便走,身後的章合、錢秦二人拿起刀來,“哐”的一聲壓在了架子上,大喝一聲:“你這小人,膽敢騙我家小公子,膽肥了啊!”
那攤主嚇得腿都軟了,作揖賠罪:“小人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人們饒了小人吧……”
燕恣一路走一路悻然道:“你也不早過來,害得我出了這麼大一個洋相。”
原本兩個人說好了一起逛集市,可臨時穆寧守軍一早過來請霍言祁有事相商,燕恣又不耐煩等,便自己過來了。
“藍狐其實就是白狐,毛色帶些藍灰、白灰,毛短而密,而真正的雪狐則是通體雪白,泛著銀光,毛長且密,生活在雪山密林中,難以捕捉。”霍言祁解釋說。
“雪山……”燕恣悠然神往,“是不是我們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白色的山尖?那裏的積雪千年不化?”
霍言祁點點頭:“那子陰山連綿進入軼勒境內,在軼勒被稱為阿茹格跟塔娜,大概的意思就是純潔的明珠……”
他話還沒說完,前麵馬蹄聲驟然響起,由遠及近,一名校尉疾馳而至,神色慌張地在他麵前翻身下馬,壓低聲音稟道:“將軍,大事不妙!有軼勒大軍趕赴穆寧!”
軼勒和大梁在元和二十年簽訂盟約後便一直相安無事,偶爾在邊境有些摩擦,也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從未再有過大規模的戰事。
霍言祁立刻和穆寧城中的郡守、都尉一起上了城牆,燕恣也心急火燎地跟在他身後往外看去,隻見離城牆一裏開外,黑壓壓的近千軼勒軍軍容整齊,鴉雀無聲。
郡守的腿都快軟了,強忍著心頭的惶恐道:“將軍,趕緊上報陛下,以免貽誤軍機……”
霍言祁和燕恣對視一笑,淡然道:“李大人過慮了,軼勒並無惡意。”
話音剛落,軼勒軍中有兩騎絕塵而出,不一會兒便到了大軍和穆寧城的中間,其中一名高聲叫道:“軼勒二王子阿力奇殿下聽聞安陽公主親臨穆寧,欣喜若狂,懇請略盡地主之誼,親邀公主參加軼勒那慕大會,還望公主殿下撥冗蒞臨。”
一旁的男子身下紅棕色高頭大馬,一身黑色披風在風中飛揚,顯得尤為英挺桀驁,正是久違不見的辛子洛、軼勒的二王子阿力奇。
軼勒的那慕大會在春暖花開的四月進行,一共三天,期間全族共慶。
一眼望去,軼勒人身穿節日盛裝,載歌載舞,偌大的草原上一片歡騰,四周架著幾個碩大的缸,有人正在旁邊殺羊宰牛。
辛子洛在一旁介紹:“這是我們烤全羊時用的爐子,你看這個,是全軼勒最大的烤爐,可以同時烤好幾頭全羊。”
“天啊,比我們那裏的水缸還大。”燕恣驚歎著,忍不住想摸一摸。
霍言祁和辛子洛幾乎同時伸出手來去拉:“小心,這爐子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