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重重的枝椏藤條,在進入洞內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竟一下子變快了許多,看著那湮滅在黑暗深處的寒潭,我竟然失去了往前邁步的勇氣。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如果,如果我拿不到溪邊的骨頭,是不是就意味著荷生就真的沒有回生的希望呢?
手緊緊抓著岩壁上的濕苔,滑膩膩的青汁透過手縫蔓延到了手背上,絲絲蜿蜒的如那行走在我心頭的紅線,纏綿的我連呼吸都覺得是在殘喘。
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我心意已決。
如今都到了如此地步,我是斷沒有要放棄的理由,更沒有這最後一步的膽怯可言。
拚,尚有一絲希望,不拚,那就是等於滿盤皆輸,連帶著之前所受的所有苦痛與委屈,甚至是折磨,全都抹的一幹二淨,不會留下任何一絲價值的痕跡。
所以,為了讓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至於白費,那麼唯一的一條路就是——繼續下去。
青苔塌滑了一片,伴隨著簌簌的掉落聲,我沉重卻不失堅定的腳步聲在洞內“咚……咚……”的響了起來。
空蕩蕩的回音在昏暗潮濕的寒潭洞內猶如空穀回音般綿長寂寥。
滿目綠色中,荷葉無風自動,搖弋生姿處一抹如長在荷花池中的身影如磁石一般的將我的目光吸收殆盡。
白淨的臉龐映著粉色的荷瓣,猶如著了光的琉璃,隻要有一絲光源,他就可以散發出星辰般的璀璨,海藻般的墨香長發靜靜的飄拖在水麵之上。
雖然他已經沒有呼吸了七天,可卻絲毫沒有減少他臉部本有的血色與發絲本有的柔韌,他,果真如生在了荷花池中一般的被賦予了無可比擬的魅力與生命力。
荷生,荷生,原來他真的是來自荷花深處。
突然,背後飄來一絲異常的氣息。
暗歎自己的反應力何時變的如此之差時?我手印暗捏,“謔”的一聲轉過了身。
但見悄無聲息站在自己身後的是它時,我不自覺的將手放了下來,心上也是變輕了許多。
“你來的正好了,也省的我去花費時間找你了,嗬嗬……”
“這麼久沒見你,還以為你是選擇了人性,沒想到,你最終還是受不了色相的誘惑,來了這裏。”
“……”
我眉毛一挑,剛想反駁,就忽見才短短幾天,它似乎憔悴了不少(啊,請原諒我用形容人的詞語來形容一隻獸),兩隻眼睛也似沒了先前的那種凶惡光芒般的無神看著我。
這是什麼狀況?
轉了轉眼珠,我沒有急於為自己辯解,而是繞著它的周身轉了一圈。
在發現它全身上下的毛發除了那條白晃晃的大尾巴外,就還是通體漆黑,更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我當下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道:“說吧,你這幾天去哪呢?作為一隻已經有了主人的靈獸,不但對主人的死活不管不問,更是當作什麼事都發生似的逍遙快活,老實點,通通交代,否則……哼哼……”
見我坐下,它遲疑了一下,最後邁著緩慢的步子,到了我身邊,竟就著我也坐了下來。
沉吟半晌,接著它有些低沉的聲音在這洞內響了起來,這一次,不是靈語,而是真正的口語。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骨,就——拿去吧!”
本來聽到這樣的話,我應該高興才是,可看著它那似經曆了千年沉浮般的滄桑模樣,我竟一下子失了感覺的呆呆看著它。
看著看著,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它,沉默了片刻,我終是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開口道:“那個,溪邊,其實我知道這樣對你,是有些不公平,但,你也看到了,如今荷生變成這樣,如果你不幫他的話,他就真的是回魂無力了,連佛祖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靈獸修行千年,想必也是為了得道成仙,倘若你救了他,佛祖定會在你的功德錄上記上一筆,日後對你,肯定也是有所幫助的,你說是嗎?”
轉過頭,它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眼裏沒有任何的感情也沒有任何的波動,就那樣如兩顆黑寶石般的照耀著你,照著照著,竟讓我心虛的低下了頭。
李清韻啊,李清韻,你都在胡說什麼?
明明想人家的骨頭,卻還在那裏堂而皇之的找種種的借口,隻為了在自己取走它骨頭的時候,心裏能得到一絲安慰,為了不至於讓自己自責,就這樣無恥的說出這一番混賬話來。
“我說過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就拿去吧,無需找那麼多的借口,我既然——已經打算做你的靈獸,就定會服從於你,無論你要什麼?無論是骨頭還是命,隻要你開口,我都不會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