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國，略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王城東門外，還有樓外樓。
樓外樓，是雲國吳鷹將軍的住所。相傳樓外樓的門，常年關閉，那裏的人，出入都是走王城門的--樓外樓中，有一條與王城相接的通道。
此時冬日暖陽懶洋洋照在石板上，雲國的陽光尤其淡，幾乎沒留下一絲蹤跡。樓外樓門前，除了間歇性的幾絲寒風掠過，連個鳥影兒都沒有。
戴了人皮麵具的君子謙眯著眼睛看著“樓外樓”三個字——不同於其他府邸一般都用燙金大字作為門麵，“樓外樓”三個字，是一種異常妖冶的紅，比血還紅了幾分的紅。
“七重，你知不知道，小唐剛剛到公子府不久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君子謙仍然微微仰了頭看著“樓外樓”三個大字，似是不經意的說道。
七重自認是個聰明人，所以他能跟在主子身邊這麼長時間。在經曆了數次血的經驗教訓之後，他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
譬如現在，主子在回憶和唐大人的過往，那麼，他就不該插嘴，一個字都不能插嘴。
所以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君子謙也抿緊了嘴唇，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過了一刻，才又張口：“小唐說：‘後發製人，先發製於人’。我當時是不明白的，不是都說先發製人？為什麼他卻說先發製於人？七重，你明白不明白？”
“主子請恕小的愚鈍，實在聽不懂，這到底打的什麼啞謎。”七重低著頭，恭敬回答。
“是啊，可真是個啞謎。我也是想了許久，又經曆了許多事，才明白。果然，但凡是小唐她說的，總是有道理的。後發製人，後發製人，哈哈。
七重，你一向驍勇，你可知與人鬥時，高手與普通人的區別是什麼？”
“回主子的話，高手能看出對方有什麼企圖，從而輕鬆化解。普通人不行。”七重略一斟酌，張口答道。
“是啊，看出別人的企圖，再對症下藥，豈非比亂打一氣，有用得多？可是，大多情況下，所謂先發製人的人，針對的，是自己的猜想，是自己預計對方會作出什麼動作，從而作出相應的反應。
這種情形，其實很難把握。預計對了，可能事半功倍，預計失誤，也可能功敗垂成。可是後發製人不同，後發製人是針對對方已經作出的動作。
對方都已經作出了動作，若是你還不能作出正確的反應，那麼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不過這也有一個先決條件——後發製人的人，出手必須要快，狠，準。
七重，所以說，後發製人，才是真理。戰場上與人對決是這個道理，商場上與人對決是這個道理，如今，我們要動一動雲國的吳鷹將軍，也是這個道理。
好了，七重，去敲門吧。”君子謙側頭衝著七重點了點頭，長身玉立，溫潤如玉。
“砰，砰”，七重上前敲了兩下門。門內卻沒有絲毫動靜。
“砰，砰”，又是兩下。門內傳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閣下不知道，樓外樓中人，都走王城門麼？”
“我們並非樓外樓中人。”君子謙接口，聲音如同三月春風，溫柔而從容。
門裏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停了一刻才又回話：“閣下從哪裏來？要找何人？又有何事？”
“在下專程從唐國來。還望能見吳鷹將軍一麵。”君子謙朗聲回答。
門內又沒了聲音。等了一刻，門內那個聲音才又響起來：“閣下可有憑證？”
君子謙點點頭，七重從懷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玉佩。玉佩上，一個手書的“雲”。
人們似乎有一個很奇怪的思維定勢——但凡有權有勢者，擺一擺架子，是很正常的事。
君子謙已經在廳中喝了半杯茶，吳鷹依然沒有出來。君子謙倒是氣定神閑，這茶不錯，烹茶人的手藝也不錯——在雲國能喝到好茶，還是不怎麼容易的。
端起茶盞，再浮一浮茶葉，輕啜一口，君子謙沒有絲毫焦躁的意思。他自然知道，吳鷹這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準確的說，是想給“出雲山莊的人”一個下馬威。
他看到的，是一個刻著“雲”字的玉佩，不是麼？
然而下馬威這個東西，其實很多時候，當它是一回事，可能真的就是個下馬威了；若是不將它當一回事——呃，那麼，它還真什麼都不是。
茶快見底的時候，門口終於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哈哈，怠慢了貴客，閣下可千萬要多多包涵，實在是瑣事太多，瑣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