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管事們先後到了,俱都站在院子裏麵麵相覷。
侯府管事們不少,今日來的卻不多。
都是心裏有鬼的,兩相對視間心領神會。
不過他們都是侯府多年的老人了,即便猜測此來可能是因為他們做下的那些事被捅出來了,卻也都老神在在,半點不見慌亂。
趙瑾出來時就見到他們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底冷笑。
人精是人精,老油條是老油條,或許在現代她還需要頗費些功夫,可在階級分明的古代?
她這個位置天然壓製好麼。
見她出來,管事們忙躬身行禮,麵上瞧著恭敬極了。
趙瑾並未第一時間叫起,隻是緩緩坐在了椅子上,等到惜春上完了茶盞點心,才慢聲開口:“不必多禮。”
對這個下馬威,管事們大多都還能沉得住氣,少有露出異色的。
趙瑾環視一圈,繼而開口道:“今日叫諸位回府,實則是本夫人有一事不明,想向諸位請教一二。”
珍寶閣程管事頓了一下,道:“夫人言重了,奴才們才疏學淺,如何當得夫人此言。”
“程管事不必自謙,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們能在各自的行業脫穎而出,自有你們的本事所在。”
趙瑾話音落下,惜秋抱著一遝賬本放在了桌子上。
她隨手拿起第一本翻開:“迎客樓,許掌櫃。”
被叫到名字的管事忙上前一步,應了一聲。
“上月十七,進白菜四十斤,雞鴨魚羊各一百斤,香瓜蘋果四十斤……共計兩百兩,是也不是?”
許掌櫃微一皺眉,應道:“正是。”
“白菜價格低廉,五文一斤,香瓜兩貫銅錢一斤,蘋果一貫銅錢一斤,雞鴨魚羊不提酒樓自養所得,便是從外買進各一百斤,當日所進食材支出不會超過三十兩,兩百兩……許掌櫃是進的天靈地材麼?”趙瑾笑了一聲。
這人倒是奸猾,平日裏貪墨都挑的月中,若換個粗心的來查,隻看頭尾就能蒙混過關,便是收益甚少也隻當酒樓生意不行了。
“夫人誤會了,酒樓素來極耗食材,咱們這樣排場的往來皆貴人,食材更是重中之重,自要進最好的,且食材之外,更有數多底料耗費,兩百兩實在不多啊。”許掌櫃苦著一張臉,一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模樣。
“可據我所知,迎客樓的食材供應,素來是從鄉下百姓家收。”
趙瑾一句話叫許掌櫃瞬間色變。
趙瑾沒再說話,將賬本合上,惜春適時拿給許掌櫃。
後者接過,卻在瞧見賬本上各處紅圈時麵色更白了幾分。
無他,趙瑾圈出來的,都是他吞了銀錢的部分,以往平陽侯不理庶務,趙瑾這個女主子更是連見都不見他們,起先他還做的隱蔽,久而久之就沒了戒心,所作所為也愈發不加掩飾。
就如他從鄉下低價買進食材,高價報上去一樣,趙瑾隨手叫人一查就知,賬也記的不甚走心。
隨著許掌櫃的那山河一片紅的賬本發下來,有幸瞥到幾眼的管事們都心裏一慌,隻這細心程度就叫他們有了數——這位常年不管事的夫人動了真格了。
原以為今日隨意糊弄就能過去,可許管事都被查了個幹淨,那本就做的不隱蔽的他們呢?
一時間管事們冷汗直冒。
趙瑾也不負他們所望,接著拿起第二本:“典當行,齊管事。”
被叫到名字的齊管事後背發涼的上前一步。
“上月二十一,三百兩收雲紋玉佩一對,墨玉珍貴……可惜是點墨,上月二十二,七十兩收紅翡翠滴珠耳環一對,卻水頭極差,上月二十七,五十兩收垂珠卻月釵一支,可惜釵間開裂……”
趙瑾照著賬本,隨口指出了幾個圈起來的,不說齊管事,其他人也聽得冷汗直冒。
查的這樣清楚,分明是有備而來。
隻怕他們的底也被掀的差不多了。
果然,在趙瑾一本接一本念下來之後,所有被叫到的管事都慘白了一張臉——因為每個人拿到的賬本最末,都點出了他們共計貪墨的銀兩數目,這還隻是半年之內的,可數目之大連他們自己看了都震驚。
有幾個不信邪,或者說是對自己沒點逼數,覺得自己冤枉,可從頭翻到尾,愣是沒發現哪裏有錯。
趙瑾也不著急,由著他們翻,反正今天這賬是算定了!
一個個跟螞蟻搬家似的,今天搬一點明天搬一點,到最後愣是還覺得自己清清白白一朵水蓮花,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