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米拉之家、巴特略之家、圭·公園等等享譽國際的高第建築,真正讓高第的名字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是那座被叫做“聖家堂”的還未修建完成就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建築。它還要修多少年?也許60年,也許100年,也許,是永遠。
聖家堂的建築風格屬於巴塞羅那當地的“加泰隆尼亞現代主義”(Catalan Modernisme;屬於新藝術運動,與20世紀初的現代主義並不相同),1882年動工時,由Josep Maria Bocabella領導的Asociacion Josefinay del Templo宗教團體出資,由建築師Francesc de Paula del Villar開始興建。一年後,建築師Francesc de Paula del Villar因設計的教堂成本太高,和宗教團體意見不合,辭職而去,才由年僅31歲的安東尼·高第接手。
高第接手後,地下聖壇已在建造中,無法修改設計圖,所以他按照第一任建築師Francesc de Paula del Villar的設計圖建完地下聖壇,然後把整個教堂重新設計,把Francesc de Paula del Villar原先設計的新哥德式教堂改為加泰隆尼亞現代主義建築。高第一生中43年的心血都花在這個教堂的設計上,1925年後還幹脆搬到教堂的工地去住,全心全意設計教堂,直到1926年他遇車禍死亡為止,一直不斷地研究教堂的結構設計,去世時留下了許多寶貴的資料、設計稿和模型,但是在西班牙內戰時被無政府主義者燒毀,而工程也停頓到1954年才再次動工。在此過程中,有人質疑為何此教堂的建造如此漫長且久未完工,高第說:“我的客戶並不急”。他所說的客戶,其實指的是“天主”。這個教堂的設計帶有強烈的自然色彩,高第以很多動植物的形態為藍本來設計教堂,更以《聖經》中的各個場景在整個建築中如同圖畫一樣逐幅展現,使這個教堂成為每個來訪者都可以讀到的一本天主教教義問答書。
這興許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教堂裝飾了,無論從外麵還是裏麵看,都充滿了奇幻怪異的元素,可就是這份怪異和獨具匠心,讓聖家堂如此特別。我到的這天,工人們在朝玻璃窗上裝彩色玻璃塊,陽光透過東麵的玻璃斜射進來,彩色的光暈映襯在花瓣形的大圓柱上,為這原本就有些後現代感的教堂增添了幾分夢幻色彩。我走進那絢麗的光線中,伸出手,看那光波把手心染上彩色,刺目的光,托在睫毛和發尖上,我突然發現,高第設計這教堂的精髓之一,便是讓人感到離天堂很近,而這一刻,我似乎,快要觸摸到。
有人讚歎說,聖家堂是一幢讓人狂喜心碎的建築。整座建築,沒有直線和平麵,隻有充滿韻律的像是描繪大自然一樣流暢的螺旋、錐形、拋物線,融合了天地、草木、生命、萬象的天然律動。教堂的外牆上,刻滿了栩栩如生的人像、動物雕塑,他用人骨研究人體姿態,用真人模特模擬動態表情,繁複的細節布滿視野裏的每個角落,這超越了一般意義的建築,讓人隻是一眼見到,就被徹底征服。
可是,歐洲人排隊的耐心,繼盧浮宮之後,我又一次在聖家堂感受到。為了進入聖家堂,為這隻靠捐款和門票募資修建的不朽建築,我在門口排了整整兩個小時。接著,又在上塔樓的電梯前,排了近一個小時,等再度去到地鐵站與NERO會和,他已經坐那等了我許久。
我連聲道著歉,他沒有抱怨,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在這裏已經坐了一個小時,心裏一直想著,K,你在哪裏,在哪裏”。我愧疚地朝他笑了笑。
他收起耳機,看向我,“你一定要嚐嚐我的拿手菜,三文魚燴意麵,來我家吧”。
我歪著頭想了想,“好吧”。
我們一起去超市買食材,路上,我對他說,“我覺得有時候看你像是在照鏡子”。
他露出驚訝的笑,“我也覺得,就像是看著ANOTHER HALF ME”。
回到他家,我趴在與膝蓋一般高的方桌上寫明信片,他在開放式的廚房裏切切炒炒,不時轉過頭來和我聊幾句。低吼的重金屬搖滾在房間裏貼著牆麵肆掠奔走,熱熟的油滋滋地和鍋裏殘留的水珠交融碰撞,平底鍋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幾片朱紅色的三文魚片,圓鍋裏冒著熱騰騰的水汽,卷卷的意大利麵在裏麵雀躍翻滾。他不時打開冰箱和櫃子,裏麵整齊地放著各種食材和飲料,高低排列錯落有致,沒有一絲雜亂。
當明信片寫到第5張的時候,他拿了兩隻白色的盤子過來,READY!濃香的三文魚裹著特別的意大利奶油醬和胡椒粉,混合在熱騰騰的PASTA裏,讓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乘好盤,倒好飲料,拿起杯子遞給我,然後輕輕碰了碰我的杯沿,“謝謝你,讓我為你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