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屍首”這種說法在我們那裏幾乎是一種詛咒。它讓人不寒而栗。L受到刺激,那時離高考隻有三個月的時間,L開始發奮苦讀,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我那時功課實在是糟糕,除了語文,別的功課一塌糊塗。老師看我不可救藥長歎一聲就撒手不管了。最後L考到會計學校。我則到礦井做工。
L在學校裏表現出眾,因為他出眾的智力和領袖般的氣質成為學校的明星人物。他上了中專以後,我們就通過信件和郵政彼此聯係溝通。偶爾我們會見一麵,每次見麵的時候他都是活力畢現。但是有一天他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他的長發不見了。
L被剃了頭,他形容枯槁,眼神黯然。
因為他帶著同學到市區去看夜場電影。在電影院,他的一個同學被一個守門的中年人攔住,那個人指著那個同學讓他出示電影票,那個同學渾身摸遍都找不出電影票。那個人說:你們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L認了真,他要求那個人解釋他的言辭,別的同學也圍住那個人。爭執就發生了,那個人見自己被圍住,就叫了保衛室的警察;警察從保衛室出來,那個中年人說L是領頭鬧事的學生,警察看了L一眼,看他留著長發,就揪住他往保衛室拖。L反抗,警察就把他銬到保衛室門外一棵粗壯的柳樹上。那天傍晚L沒能看成電影,直到電影散場,L才被幾個警察從樹上解開手銬,帶上停在電影院門前的警車。警車把L拉到一個警察局。L指控警察對他濫權施暴,他發揮自己雄辯的口才,試圖讓審訊他的警察相信他的無辜。但是他的話沒有說完,膝蓋骨就被狠踹一腳。他蜷在地上。隨後他就被告之,因聚眾滋事擾亂公共秩序,他被拘留15天。L雄辯的口才,敏銳的頭腦無法跟警察對抗。沒人理睬他的申訴。
L被關了一夜,第二天被剃掉長發,一輛陳舊的警車拉著他,在城郊的山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以後到達城郊的勞改地。
在那裏L被人監視著,被迫在勞改的石場搬石頭。L說采石場荒無人煙,隻有幾個和他一樣被羈押的人在一個法警的監視下在山上采石頭。一日三餐,每頓一個窩頭,一碗可以照見麵影的稀粥。L說他必須不停地背那些石頭,從山上往山下背。他要忍受監視者的嚴厲監視。結束勞動的時候,他就栽在石堆上爬不起來了。
勞改地不允許探視,L說他在15天中就沒有說過話,整天閉著嘴巴服賤役,看太陽照著自己的影子從短變長,從長變短。15天以後L被放出來,是L的姐姐知道消息後到處托人找關係,給一個熟人介紹的警察送去3000塊錢,那個警察又不知道找了誰,L才被釋放。他出來的時候一起勞改的還有九個人,那些人被羈押的時間長短不一樣,有的兩個月,有的半年,最長的是一年零三個月。因為沒有疏通的關係,他們就被無限期地羈押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