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複詠讀了幾遍,晃著梳得光溜溜的頭:“有道理,有道理!美味佳肴,如果沒有鹽,就不堪設想;人類離開了鹽,也不堪設想!”
“什麼風把周董事長吹來了。”邱浩成進來站在他的身後,審視著他的表情。
周文革轉過身:“這幅書法,我一看就知道一定出自我們雙嶺市的赫赫鹽吏邱浩成同誌之口、之手。你那運筆的氣勢,潑墨的風度,字裏行間透出的骨氣,我是熟悉的,真沒想到你老兄不但書法好,而且內容也入木三分,隻十個字,就把鹽的作用昭示於天下。”
邱浩成想起每次和周文革見麵,他都要拋出一些帶有酸味的言辭,讓人感覺總是話不投機。他在揣摸,今天周文革的話裏,一定藏著深層次的含義,看他怎樣表演:“周董事長,我拙笨地寫了兩句話,你就這樣高度評價,受之有愧。”
“哈哈,因為你老兄揭示了鹽的自身價值。現在有許多人對食鹽都缺乏深刻認識。自從地球上出現了人類社會,人們的生存就離不開鹽。如果沒有鹽,就難以想像人類社會是否是今天這個樣子。”周文革越說越興奮。
邱浩成不想跟他談古論今,想知道他今天來的真實意圖:“周董事長整天忙於經營企業,想不到還這樣精通鹽經。”
“哈哈,是呀,我們每次見麵都離不開關於鹽的話題,誰叫我們是鹽業世家呢?”周文革隻要談到鹽,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老兄,而今我倆又跟鹽結了不解之緣。明天下午,革蘭化工廠投產剪彩,請你屆時光臨,給我捧捧場。”
“明天能抽出時間我就來。”邱浩成猶豫了片刻。
“一定要來。革蘭化工廠生產的幾個項目,需要大量的工業鹽,今後還要靠你這位專賣鹽官的支持。”周文革是雙嶺市的大企業家,習慣了那種傲慢的口吻,但對邱浩成用這樣的語氣他又有點後悔。
“怎麼,你老兄也跟鹽打起交道來了?”邱浩成心想自己對雙嶺市私鹽泛濫原因的推測是否有了新的印證。
“哈哈,這也許是遺傳基因的作用吧。你我祖父和父親那兩輩人都是靠鹽謀生,我倆今天又吃起鹽飯來了。”
“但是,鹽道各異。”邱浩成意味深長地說。
周文革也一語雙關:“人各有誌嘛。”
周文革的手機響了,他從手提包裏掏出手機:“嗯,什麼事,大驚小怪的。你們等著,我馬上回來。”他合上手機,“邱處長,我告辭了。”
“不送。”邱浩成表情冷漠。
周文革駕著大奔在革蘭大廈前停下。他站在草坪裏,望著占地100畝、高20層、藍色玻璃外牆、豪華氣派的革蘭大廈,鍍金的“革蘭集團”四個大字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耀眼奪目。
他感到革蘭大廈是雙嶺市的標誌性建築,其他的樓房、街道都是它的陪襯物,有了它才使雙嶺城有了現代城市的氣息。如果沒有它,可能被外來人認為雙嶺市還是一個正在崛起的山村小鎮。“革蘭集團”四個大字放射出的熠熠光環,籠罩城市的上空,即使不借助太陽的光輝,也會成為這座城市的閃光點。以它為中心的四個分公司和一個化工廠像眾星捧月,烘托出革蘭的輝煌和燦爛,也使市級、省級領導和雙嶺市民們都慕名目睹這座不是虛幻的海市蜃樓,人們自然會想到它的締造者——周文革先生,這是流芳百世的偉業,永垂不朽的功績。想到這裏,周文革心潮像大海一樣翻動,周身的興奮細胞在迅速分裂,情不自禁地笑了。倏地,他又被樂極生悲這個古訓所困擾,未來的前景又令他憂心忡忡,惶惶不安,傷感的愁雲又覆蓋了他那張喜悅的笑臉。突然想起下屬們正在辦公室等他研究至關重要的業務。
周文革從五樓的電梯裏出來,疾步走到副總經理夏蘭的辦公室。集團的幾位主要人物坐在沙發上,渴求的目光像利箭一樣一齊射向他。
副總經理朱洪明像久旱逢甘露,苦海得救星,黝黑而布滿胡茬的臉綻開了笑容:“周董,倉庫那批貨,還發不發?我們等你拿主意。”
周文革本來是一張外交臉譜,但在下屬和員工們麵前,從來是一張包公臉,他眯著雙眼:“為啥不發?”
朱洪明無言應對,一陣沉默。
辦公室主任李倩敲門進來,遞給周文革一份文件:“周董,會議需要記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