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一富貴一貧賤,生在不同的階層、家庭、環境中,彼此世界是分離的。但是,兩個人的境界卻偏能合榫,並且達到互補的效果,彼此原本獨立的世界忽然互相貫通而變得完整,兩個人各自看到自己眼光以外還切實存在的另外一半世界。從精神和心理學上來分析,這是一種知己、相與的感情。他們在對方的世界裏彼此發現,同時也感受到自己的迅速成長。這也包含著一種升華的感情。初會即能領略到彼此境界,不是一般的紈絝相與,這種少年相知相得的情分是很深的。一生知己,誰不是少年時候得來?
秦氏姊弟和寶玉的關係,是寶玉一生最關鍵的關係。秦可卿是寶玉對女性愛欲初體驗的對象,秦鍾是寶玉對男子的鍾情對象,同時因為倫理的壓迫,寶玉對秦鍾的感情裏麵有著對可卿的移情。同時,秦鍾和賈寶玉也應該還是彼此青春期的夥伴。寶玉身邊沒有相與的同齡人,除了在身邊圍繞的小廝外,秦鍾是唯一的,孤獨少年時期能夠跟他平起平坐、誌同道合的同齡男子。
對於賈寶玉複雜的男男關係,其實也許沒有“同性戀”或者雙性戀那樣嚴重。賈寶玉顯然是一個極其好色以至於意淫的美男子,一直都混在脂粉堆中,以至於連賈母都以為他是個丫頭錯投了胎。他和北靜王、柳湘蓮、秦鍾的關係,既有因為美貌引起的彼此愛慕,也有心性相通的相與之情,同時還有青春期最重要的逆反心理的作用使然。
我們可能都有點印象,在青春期、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在心理最好奇的階段,他們的交往對象反而絕大多數是同齡的同性,一樣的懵懂,一樣的無知,一樣的心比天高,荷爾蒙高亢。他們對於異性,反而有點回避。過了這個被當代作家們命名為“殘酷青春”的階段之後,他們始能較順利地展開對異性的向往,走向波折往複的正常生活。這個階段在王小波筆下被叫做“青銅時代”,一個人在這個時期結交的都是真正的患難之交,終生朋友,兩肋插刀的兄弟。
(本章完)